石漫本来在别的城市出任务,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道内的古董铺子看看,结果从小道消息得知,乌城有向家私生子的动向,可能在一所高中。
向家摆在明面的那点事,大家都传烂了,现在最有希望成为继承人的就是向子旭,当然别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但石漫却早有耳闻,向善芳其实觉得谁都差点意思,所以才一直拖着。
而她之前在一次与向家有关的任务中得知,向家可能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这可太重要了,向善芳之后,向家近百年没再出过能镇全局的能人,反而石咏志死后,特侦大队又出了石漫这个一能挑十的绝杀。
几房争来争去还是那么些人,无福之人也没有被突然垂怜的,这次我怼你,下次我整你,斗来斗去都成了回合制的一潭死水,急需新鲜血液来搅局。
石漫是个俗人,若石咏志的死真与向家有关,她绝不会让向家逍遥,一旦触及向家存在的根基,向家人不管怎么内斗,都会先一致弄死她。
毕竟向家若是没了,他们还争个什么劲?她和向子旭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同路。
所以她需要一个能深入向家内部,却心不在向家的人。
这个私生子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余婷婷在非常之事有天生的敏锐,才会被昆仑蛇选中,成为一把浸血的刽子手之刀,可不是随便一个被非常污染深重的寻常人,都能做到舍弃影子并用自身迅速补上,这都说明了她在非常道的天赋。
原本石漫还不确定,直到余婷婷变成箱子的宝藏,她确定了。
当初乌山寻宝,是针对石咏志和他身边的所有人,只是她第一个发现,成了直面惨状的“幸运儿”,不仅击垮了她,也毁了当时的特侦大队。
这次更是直白,用了相同的琉璃宝匣,相同的九字倒数,就是针对她和特侦大队的恶意和挑衅,宝藏自然也是和他们相关、对他们重要的人。
林海亮不必说,虽然看不清立场,但也是他顶上后,特侦大队才没解散,他又是管了特侦大队这么多年的老上司。
如果余婷婷只是一个被妖鬼选中的倒霉女孩,她不够成为开幕的“九”,她的存在必定牵扯特侦大队的利益,尤其是石漫。
那她最有可能就是向家的血脉。
“我害了她。”石漫静静地注视孔知晚,像要看进她内心真实的情绪,“我有求于她,于是为她招致了灾祸,她本来不必死……她只是其中之一。”
她用一种奇怪的笑意问:“你知道除了她还有多少吗?”
孔知晚没有停顿:“很多。”
石漫的笑意更大了些:“你这不是知道吗?像她这样因我而死的人很多,要是还想寿终正寝,就少……”
“我是说,”孔知晚打断她的自说自话,“像她这样被你救过的人一定很多,你知道那孩子和我说了什么吗?”“……什么?”
“她说她松了一口气。”孔知晚同样沉静地看着她,“她并不后悔她的选择,正是她的选择,扰乱了蛇像的阴谋,炸出暗中的祭品,最终仪式失败,对于她来说,失去为人的情绪之后,她还能弥补些什么这点,她很高兴。”
她继续:“她有非常道的天赋,一年前就被盯上,成为阴谋中的一环,你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她并不是因为你才被选中,而且她知道太多,牵扯太深,契约又都经她手,因果诸加,她受污染的程度比任何人都深,所以特侦大队每天按时除咒,她仍然能暗中联系到自己的影子,若没有你的出现,她最后也会被封口,同化成七中怪异的一部分。”
石漫漠然:“你不必安慰我,她是被怪异与阴谋逼到这步,我看过她的日记,她因你的开导,本来都要重游回岸了,却一步之差落入更深的深渊,她本有另一种可能。”
“可命数不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东西吗?这已经是她在洪水般的命运下最奋力的挣扎,你不能说这是无用的。”
孔知晚轻声:“她有她的命数,你有你的命数,众生之相,诸行无常,背起整个天地的命,神明也枉然,更何况你我,浮萍一叶舟而已,一生能飘过一汪水就算不错了。”
石漫微愣,又想起有次她的作文被石咏志发现,是写家庭的作文,不知羞耻的老父亲洪亮地朗诵“虽然总是嫌弃他,但他在我心里不愧‘英雄’二字,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后,笑眯眯地乱揉她的满头毛,问她“小漫也像成为英雄吗”。
她当时拍开他的手,别扭地点头,她掰着指头数:“想成为英雄不好吗?救助他人,对社会有贡献,一生都因此有了价值,没有比英雄更值得敬佩的人了。”
“生命不需要创造价值。”石咏志却说,“生命本身就是价值。”
他这次没让石漫躲开,大力揉着她的头,总是爽朗的笑沉淀下一层她看不懂的东西:“‘不愧’和‘英雄’两个词,我哪个都担不起,你只看到我救过多少人,却不知道有多少我差一点救下的人,拯救的路必须背起流逝,英雄是一段砍去他途的孤绝,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女儿永远不要做英雄。”
他笑着比了一个大拇指:“一个人能走好自己的路,已经很值得敬佩了。”
“……有个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石漫扯了下嘴角,原来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也沉淀出了她当初看不懂的东西,“但总有人要背起别人的命往前一把,以前不是我,现在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