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断拂过低调奢华的墙纸,寻找非常的气息。
突然,她感受到了奇怪的酥麻感,大概从她口袋的位置传到她的身体,她有点怔愣,这是咒令启动的气息。
她低头,条件反射般一抬手,刀尖已经到了口袋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还是熟悉的大悲咒,只是开头有点微妙的停顿,转瞬即逝,难以察觉。
当然难以察觉,她特意用软件调节过的“特殊铃声”,除了她这种逆天耳力,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孔知晚的电话。
石漫接听的手指犹豫了一下,她爬巨像的时候试过,好歹在七中的非常世界里,她碰运气还能有点信号,但现在的非常世界完全没有信号,她的新时代智能手机被动退回了诺基亚时代,恐怕传消息只能靠原始的山顶互喊。
电话对面传来孔知晚利落的询问:“你在哪?”
“加班。”石漫反问,“你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对。”
孔知晚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电话那头还有些尖细嘶鸣的背景音,石漫蹙眉:“你和人约架了?别掺和,赶紧走,回去报警……”“石漫,我在七中的非常一端。”
另一边,黄昏定格的偌大校园,每间教室里的学生们慢慢变浅,维持在虚影般的状态,像海市蜃楼的透明感。
而她眼前,无数细小的长蛇颜色不一,速度出奇得快,一齐往前涌动成波澜壮阔的艳丽潮浪,高低错落,多看一眼都是精神污染。
孔知晚扯了扯领带,西装松开了两颗扣子,有些凌乱的衬衫托起精致的锁骨,她修长漂亮的手握着一根被折断的生锈钢管,利落地一侧身,躲过背后偷袭的蛇潮,反手快狠地一挥,杀咒在钢管尖端定进影妖的心脏,蛇身瞬间在她面前散成黑色的灰烬。
那么鲜艳的妖鬼,死去却是随风散去的黑。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非常世界被怪蛇包围了,我和李警官被冲散,都进不了任何楼的身,教室里的学生正在变淡,他们可能在被催化污染……今天学校决定增加高一高二的第二晚自习,第一天实行要看看效果,不允许老师和学生请假,现在所有人都在学校。”
哪怕石漫都不可思议:“一共多少人?”
将这么多寻常人牵扯进来,向家疯了?
“两千六百九十七。”
孔知晚回答得虽然快,但有点后悔,石漫随之而来的沉默令她意识到,特侦大队的围校申请被拒绝,现在又没收到消息,为了阻止8号的行动,向家肯定明里暗里阻止,转移8号的注意力,现在整个七中只有他们个能指望的人。
一个得罪过向家的副队长,一个流着向家血的“寻常人”,一个可能是向家目标的柔弱文职。
担子自然落到了“个高”的石漫身上。
孔知晚记得石漫说过,她喜欢热血漫,就是觉得拯救世界本身就是一种震撼人心的伟大。
而曾经憧憬惊险和刺激的少女真的走到了拯救世界的位置,她就明白了,之所以能被称为伟大,都是付出了无法被弥补的牺牲。
石漫却冷静地说:“我知道了。”
刀尖瞬间扎进皮肉,她没有拔出,和孔知晚用了一样的技巧,朱砂血在刀尖成型咒令,埋在血液中运转。
而孔知晚的唇缝中随之渗出一滴暗红的血,流过她冷白锋利的下巴,啪嗒落在地上,迅速扩散,抽高,膨胀,成了一个人高的血蟾蜍,那点血被延展到极致,撑起一张几乎透明的薄膜,只隐约还能看到点红。
而薄膜空荡的内里站着孔知晚,丑陋而庞大的血蟾蜍将她护在身体里,左眼写着“攻”,右眼写着“守”,一动不动,坚不可摧,一旦有蛇涌上,紧闭的嘴里舌头迅速伸出一卷,凌空绞杀了。
双咒令融合一处,还是“攻守”这种相悖含义的咒令,这可是向家现存都没几人能做到的本事。
而孔知晚敢确定她没有受伤,这不是她的血,那就是石漫的血。
藏在她的唇腔,只能是那晚祝她好梦的一滴朱砂血,那点小东西里,还藏着一个双咒令,因为相反的咒令,气息互相抵消,不易察觉。
她猜到石漫可能在她身上藏了咒令,却没想到是双咒令,不过知道后又觉得理所当然,迅速想通了双咒令的运行法则。
这么说来,她们两个还挺相像,都给对方留了点不准备告知的咒。就像她之所以能联系到石漫,也是将留在石漫身上的水之眼,转移到了石漫的手机里,又和她自己的手机相连,将联系的双方从她的手机和石漫,到她的手机和石漫的手机。
手机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要“程序”不被发现,也不启动,就能悄无声息地潜伏,水之眼没了不能跨界的限制,反而成了现在的转机。
石漫:“血蟾蜍会带着你走,你在的非常世界,有安全的地方吗?”
“全是蛇群,将校园淹没了,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孔知晚说。
“七中地下有两层坟场,我们去过的非常世界只是第一层,为了盖住更深的第二层。”石漫说,“就像第一层世界里的画像,被作为昆仑蛇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媒介,而第一层世界本身也是媒介,是深深埋葬的第二层得以从土里渗出古老呼吸、连接现实和第二层世界的桥梁,我现在就在第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