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能看到操场和天空。
  怪异的蛇形雕像如参天巨树,尺寸骇人,将七中偌大的校园填得满满当当,遮住了所有的光亮,扭曲缠绕,高得根本望不到头。
  她甚至看不清全貌,只能窥见雕像的一部分,像壁崖里镶嵌的大佛,人类站在佛祖的脚趾上,就像站在一个高高的石墩平台,渺小令人心颤。
  那些扭曲又古老的曲线像是年轮,诉说着雕像的可怖年头。
  还能看到的建筑里,所有的门窗都拉上了帘子,石漫估计那里面都坐满了像九班里的“人”。
  而她向下看,也没能看到地面,而是一片深渊似的茫茫,缭绕着不知生死的雾气,像下面还埋葬着不短的蛇身。
  这雕像就像从深渊里苏醒爬出的怪物,要通天。
  她回过头,原本坐在座位的人偶们层层围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全都离开了座位挤在一起,或站或坐探头看她,林河的人脸就怼在她眼前。
  石漫沉默了一秒,反手给了他脑瓜顶一个巴掌:“吓死你奶奶我了。”
  她一边客气地说着“让让”,一边不客气地拨开看热闹的塑料人群,出了门,路过的每个班级都坐满了学生,听到她的脚步声,都放弃了当乖乖听课的好学生,一齐看向路过的她,好像她是什么国际巨星,漏一眼能悔恨一年。
  不过有一点和九班不一样。
  别的班讲台上都有老师,是各班的班主任,和学生一样被她这唯一的活人吸引,虽然也是贴纸人偶摆造型,但好歹有一个老师,不像九班讲台什么也没有,学生们硬装上课。
  孔阎王被开除高二学年组了?什么都不带她玩。
  职场霸凌到非常世界了都。
  希望是好事。石漫目不斜视,一路下了楼,却发现广知楼的大门凭空消失了,一楼也没有任何窗户,她没法从一楼离开。
  她这次回头,不出所料,全高二年纪的学生都站在她身后,密密麻麻地堵住了她的所有路,三班老师拿着戒尺,维持着拍进手里的姿势,漫不经心地站在最前方。
  那张毫无波澜的纸脸对着她,像要大庭广众之下惩戒不听话的坏学生,以儆效尤。
  这位甚至狗腿子到了非常世界。
  一回生二回熟,蝴蝶.刀一飞,缠在刀尾的细线绕着二楼的栏杆,锁紧,石漫借力一荡,掠过包围她的塑料人群,直接翻上二楼,还不忘踩三班班主任的狗脑袋一脚。
  她推开二楼的窗户,发现她可以跳到雕像蛇身之上,巨石遮蔽了左右的视野,但她没有多犹豫,这显然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于是她轻巧地跳上蛇身的一节,在又到窗边的众人目送下,一路沿着蛇身行走。
  她的方向感很好,即使蛇身纠缠乱绕,她也能找到通往实验楼的路,她像是爬上通天豆茎的杰克,就要进入巨人的王国。
  只是她要去的王国不属于童话,属于庞大又未知的恐怖。
  她沿蛇身一路盘曲向上,最后停在实验楼顶楼之下的那层,顶楼在建筑最上的大圆顶之中,并没有窗户,她只能从这楼向上。
  她打破窗户钻进去,上了楼,她错过好几次的建校纪念馆竟然没有上锁,虚掩着门,好像有什么人刚开锁进去了,又好像专门等待她的到来。
  她轻轻推开了纪念馆厚重的门。!
  第43章 纪念馆
  纪念馆光线很暗,天花板没有灯,只有昏黄的壁灯,每隔一段距离照亮灯前的方圆,金属的古铜装潢流过缓慢的光,像一场黄金时代隆重谢幕后的暮色,沉淀成了岁月的流金。
  首先是照片展,石漫看到了七中的第一任校长和历代杰出老师学生的照片,泛黄的老照片满满都是情怀,却在模糊的像素下看不清人脸,空白似的,陷入了另一种怪异。
  以前兴起过一阵灵异照片的风潮,虚幻的鬼影,莫名其妙的曝光,背景见藏着的人脸,无数怪谈从中诞生,是一个辨不清真假怪像的时代。
  老陈经历过,说那时候道内最恨p图骗人制造舆论的混蛋,很多都是没事闲得的诈骗,却害得他们被迫天天出警。
  她现在眼前的这些照片就有那种时期灵异的味道,石漫沿着烛火一般的壁灯,走过七中的时间线,发现她的感觉完全没有错。
  比起建校史纪念馆,更像国内灵异事件的发展史。
  诡异的照片,叫魂用的奇形乐器,残破的八卦阵图,还有一些乱码七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怪东西,还欲盖弥彰地写着掩饰的标题。
  比如一个玻璃柜里展示的细金线和针,小牌子写的是“第一次针线课业实践”,石漫却觉得这更像冥婚用的针线,用来缝上新娘的嘴,防止新娘到了地府和阎王爷告状。
  不知留着谁血恨的刑具,被堂而皇之地摆进供人欣赏的华美展示柜里,像榨进了一个逝去灵魂的最后价值,她厌恶地皱了皱眉。
  她还看到一张照片,穿着蛇形暗纹长袍的男人和初代校长站在一起,她隔着玻璃弹了一下那仙风道骨似的男人,这不是向家夺权失败最后郁郁而终的大哥,向善豪吗?
  还真是早有勾连。
  她将纪念馆溜了一遍,稀奇怪异的东西见了不少,向家和七中的合作恐怕从一开始就存在,她现在甚至怀疑七中的建立,是不是就为了当向家秘密的保险柜。
  只是这些?石漫摸了摸壁灯,掉转角度,一动不动,并没有出现什么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