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孔知晚闻言挑了一下眉,微微举起漫画,“的确有不少熟悉的‘招式’。”
她就说有一段时间,石漫说的话和行为怎么那么奇怪。
又是娇羞动作夸张,又是捏着嗓子说话,说话像捧读电视剧台词,令人质疑她是不是天生缺失尴尬细胞,全都留给了别人尴尬。
“这些漫画都很旧了,她很久没看了吧。”
“谁还能一直是小孩,长大了兴趣慢慢消退,回归生活本身,这多正常。”刘晏含笑着说,“况且漫画公司都倒闭了,她也就那会儿有点伤感,留了这几本做个纪念,否则早进废品站了。”
“兔子别偷懒了,过来找卷宗!”
“你才偷懒呢!”刘晏含遗憾地挥手,“你要是无聊,出去溜达一会儿也行,我们院子挺大的,但别往柳树丛后走,小心迷路。”
孔知晚的确更喜欢外面的空气,她没有归还漫画书,石漫失去了兴趣的书,反而勾起了她的兴趣。
她躲在树荫后从头翻阅,像从地里挖出两人共同埋下的箱子,扑了扑灰,一样一样翻找那些时光的宝物。
画风可爱但有点古早的小姑娘为自己的暗恋苦恼又不住心动,孔知晚看的却不是她,她自动想出了石漫的样子,和漫画里的小姑娘重合在一起,好像窥见了她们当初恋爱时她看不到的细节。
那些她们相遇之前从未有过的胆怯和顾虑,忘我和着迷,竟能如此相似。
孔知晚曾经也以为,自己的心大概没孕育完全,天生没什么情绪,直到遇到了石漫,她才知道,原来她所有的情绪都被收走,提前拴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夜幕渐渐降临,微微的青光落在她的肩膀,她抬头,柳树间摆着一盏方型青灯,古朴而又寂寥。
见她有兴趣,柳树妖取下那盏灯,轻放在孔知晚身边,孔知晚轻声道谢,握手般摇了摇柳树的枝杈,把那颜控的树妖高兴地手舞足蹈。
孔知晚觉得这灯好看,轻轻碰了碰,她刚提起那盏灯,柳树丛摩擦出细密的响动,分海般向两侧退开,露出背后那条暗道,直直通向不见底的黑暗。
她瞥了一眼刚客气完的柳树妖,似笑非笑:“这是邀请?”
好像折腾累了,方才活力满满、又自动开道的柳树完全安静下来,一动不动,一瞬间失去了生命般,成了死树。
这树在害怕?
如果不是树的邀请,那就是这盏灯。
孔知晚望了一眼小楼,估计特侦大队的人过一会儿才会叫她,她起身,应下这份莫名的邀请,提着青灯进入了暗道,通往了白色小楼之下的偌大地下室。
地下室的天地和四壁都刻满了咒文,时刻流转,一个个大小形状不一的匣子按顺序填满整间屋子,每个匣子六面都封有四圣兽镇守的咒令。
她的胸口忽然有点灼热。
孔知晚拿出那枚刻字沧海的法戒,依循青灯幽光的指引,走向其中一个全黑的匣子。
她刚靠近,补全不久的咒令就被无形的风“唰”地捅开一个缺口,咒令由“封”变成了“召”。
藏在法戒的鬼神随之泄露出哀嚎,被吸出般在她身前现了形,负伤的巨大黑蛇扭动着蛇躯,只冒出一个粗壮的蛇尾便迅速被拽进咒令之中,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孔知晚一眼瞧出是向家人的手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狂乱的蛇妖与向家拉扯,特侦大队的脸在她脑海过了一遍,她思考谁是背靠向家、出卖了8号的叛徒。
鬼神似乎察觉到死亡的危机,挣扎格外猛烈,若不是其他封咒彼此隔绝,这里已经被这蛇妖拆个稀巴烂了。
这封“请召之书”,应该就是向子旭请石漫看的“表演”。
向子旭要当着特侦大队代表的面,除了昆仑蛇。
为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收服这蛇妖,向家大少爷亲自出马,来这小破地方大动干戈,当真就是为了抢二房的功劳,叫杨梦玉母子难堪吗?
虽然以大房二房恨不得捅死对方的恶劣关系来看,还真说得通。
孔知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向子旭想拉上石漫这个二房的老仇人,左右一起给二房两大巴掌,借着他在向家的威望和石漫的官方力量,在老太太大寿之前,将二房的无能闹到人尽皆知。
向子旭和她盯上了同一份“贺礼”。
他还真有点本事,配合向家经验丰富的非常之人,拽到最后几乎将整条巨蛇都拉到了咒令另一端的七中校园。
孔知晚冷眼看着痛苦不堪的昆仑蛇,只剩一个头的时候,咒令突然绷断,将这大蛇生生扯断吸走,只剩一个巨大的蛇头,死不瞑目地落进法戒之中茫茫的“沧海。”
那双直愣愣的青色蛇瞳,好像与青灯的微光相应。
“……初次见面。”
忽然有一个陌生的沙哑声音出现在孔知晚的脑海,她垂眼,是从她掌心的戒指里发出的。
“向小姐。”!
第37章 妄人
那声音没有媒介,像偷窃了一部分人的灵魂,融入,直接在人的内里开口,却完全不会和自己混淆。
祂似乎很久没有说话,刚开口时沙哑得像从荒漠千尺之下发出的闷响,难听又沉重,但到“向小姐”时,就已经变得清朗,甚至听起来像少年人。
但这年轻的嗓音并不会让人感到丝毫的放松和舒适,哪怕轻缓得像风,那也是世间最恶的风,比起如沐的春意,更像是葬礼后虚假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