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副校长的中场休息被她气得当场提前,“屡教不改,你想被开除是吧?孔老师,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学生!!”
  “别开地图炮啊,她可没教我几天,我也没想被开除。”
  石漫忍住打哈欠的困意,情感过于充沛地敷衍:“我觉得您的主意不错,我一定停课在家好好反省,学会如何和同学‘好好相处’,争取早日回来实践一番……是吧,王同学?”
  不知悔改的叛逆学生对“无辜”小白菜冷笑完,又不领情地躲开孔知晚的手,暗讽地笑看孔知晚一眼:“入学之后孔老师就差把我栓在腰带上教训了,这回用不到你费心,老师心里都偷着乐吧?”
  孔知晚皱眉看着她,好像不理解明明在帮她,为什么被不知好歹地讽刺了,但实际上,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石漫掐腰背过的指尖轻巧地剐蹭她的掌心,暗通只她们两人懂的款曲。
  于是孔知晚做出早有准备的不怒自威,好像被渣女践踏了真心,石漫都怀疑她的表演是不是夹杂了真实情绪。
  班班主任当老师是兼职,和稀泥才是主业,“顺手”把孔知晚拉到一边消气去了,就是音量毫无避讳,谁都听见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别是学生就护,刺头哪会领情”。
  石漫果然油盐不进地挺了挺背:“各位老师们还有什么吩咐?”
  孔知晚明没明白不知道,副校长是悟了,也懒得骂:“滚滚滚,吕东,给她家长打电话,把人接走。”
  “得嘞。”石漫一点也不伤心,好像多放了一个假,麻溜滚了。
  她步履轻快,走到一楼想到有东西没拿,又往回走,胡慧琳却像提前知道她会回来,左顾右盼地等她,石漫身子刚探一半,就被她一眼逮住。
  “什么情况!”小学委立刻小跑过来,小声但很激动。
  “没什么,放个假,回来取点东西,可别羡慕我。”石漫笑了笑,“刚下课就窜出门,不像你啊,第名?”
  “还说这个!”胡慧琳瞪她,但走廊人流逐渐流动起来,她以免石漫被当成活体八卦围观,快速道,“什么东西,我给你拿。”
  石漫其实不在意同学们八卦她,但也不会驳了小学委的好意,于是等在原地:“桌堂里堆的那摞,有本校规,还有练习册和实验报告什么的,唔,只要化学。”
  胡慧琳比了一个ok,匆匆回去,又很快将她的东西打包出来,石漫懒散地谢了一声:“我那些零食就留给你了,我的闺女,好好待他们,反正我也不爱吃。”
  小学委感动地给了她一杵子,不放心地要送她下楼,好像担心女儿第一次远航的老母亲,被石漫嫌弃推回,一直看她消失在楼梯间才回班。
  石漫一转头,轻松的笑消失,她还是没看出来。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孔知晚他们,还有一个来取作业的胡慧琳,她又是什么态度呢,站她,还也是倒戈?
  她压下眼,如今和往常一样熟稔,担心她、不放心等着她消息的胡慧琳,还是昨天和她八卦玩闹的小学委吗?
  还是从一开始……她就从没见过真正的“胡慧琳”?
  她又想到棒槌似的杵在原地的王梓哲,不论她出于何种目的,她好歹帮过那小子两次,说救也不为过,今日却反咬她一口,到底是会装,还是原本单纯的蠢货被顶替了?
  她一路向下走,看着或快或慢经过她的学生们,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烦恼,她看到男生们碰在一起打闹抢球,听到女生们凑近聊着明星八卦,生动得她都年轻了好几岁,万般活泼的声色包围着她,又从她身边流走,都是人群。
  那么,谁是真,谁是假?
  如今在她眼前的人们,又有多少和昨天是同一个人呢?
  充盈的欢声笑语好似变成了慢镜头,在失控的频率里旋转、分离,扭曲了形体,变成胡乱的团块和卡带的怪声,她逆着人流,脚步缓慢却没有停顿,像从圆满的童话里挤开了一条狰狞的疤。
  “你家长就等在校门口。”
  石漫停下,从楼梯走下的孔知晚冷淡地颔首,执行班主任分内的义务:“到家让家长给我发一个信息。”
  孔知晚冷峻又曼妙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一刻,扭曲和怪乱瞬间拨正,不适感退去。石漫听懂她回去再联系的暗示,笑了起来,带着少女独特的甜。
  擦身而过时,仗着楼梯间没有监控,石漫给了她一个毫无规矩的wink:“等我微信,老师。”
  美术社,王梓哲垂着头推开门,带进的风吹落贴在窗户的画纸,飘飘然落在了地板。
  他好像一天憔悴成了刷漆的电线杆,攥紧拳头,白着脸看向那画,干涩地说:“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真正的林河在哪?”
  “这副丢人的样子,你在愧疚?哈哈。”
  画中,余婷婷被浓色堆满的脸动了动,可算看见石漫上车离开,她贴在窗户许久,有点更僵了:“可惜‘有舍才有得’,对吧?”
  她臃肿的眼睛忽然看向王梓哲,激地他差点当场摔倒,“余婷婷”咧开嘴一笑:“做得不错,不过还差最后一步。”
  “你明明说……”王梓哲被她悚然的目光吓地一抖,颤着音改口,“是什么?”
  “看到那副画了吗?过去,掀开他。”
  王梓哲看向正中间,被艳俗大红布盖住的画架,听话地走过去,但捏住红布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害怕地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