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球场响起男生女生的加油声,而她霸占着除了球场边最佳的观球位置,却完全无视了两班激烈的球赛,望向实验楼的方向。
  实验楼一共有五层,每层都有很多教室,虽然叫实验楼,但不全是用来理科实验,还有美术画室和音乐琴房、合唱团练习室等,也可以说是社团楼。
  偌大顶楼则是七中的建校纪念馆,平时都是锁着的,只有校庆这种大日子可能给来宾或校友看看鲜儿。
  鬼怪经常会和“实验”、“艺术”扯上关系,因此这座楼也是七中校园怪谈最频发的地点,平时不怎么好溜进去。
  “小心!”有女生惊呼。
  石漫稳稳接住飞来的篮球,林河挥了挥手:“漫姐,扔过来!”
  自从九班知道路见不平的壮士就是她,立刻佩服地叫起“漫姐”,称呼一传十十传百,像她回了单位般宾至如归,林河那小子今天刚见面,也跟着叫上了,还挺自来熟。
  玩得满身汗的体委宋一达笑了一下:“踢过来也行。”
  女生劲小,上次一个女生别扭地扔偏了,人家尴尬,他们也还得自己捡。
  石漫随手拍了拍,往前走了几步,轻巧一跳,微微滞空,她手腕一折,篮球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空心穿过球框,落在地面弹了弹。
  干净利落,赏心悦目。
  林河迅速抢过,对着她吹了一声口哨,围观的学生也喝彩起来。
  宋一达比大拇指:“可以啊漫姐,练过?”
  “会一点。”石漫想起什么,突然笑了,她有些轻佻地扬了扬眉,难得没那么懒散,有点符合“年纪”的意气风发,“以前为了追姑娘用的。”
  大家的喝彩一下子拐成了起哄,宋一达更是呛了一下,消化其中的深意。
  林河问她要不要玩会儿,石漫摆手:“你们玩吧,不抢你们风头,否则这么多漂亮女生一会儿都看我了。”
  这下邀请变成了赶人,石漫欠完,慢悠悠走了,等到树荫足够遮蔽她的神情,她摩挲了一下手指,篮球凹凸的触感还留在她指尖,一路摩挲回以前。
  规则她其实记不太清了——她一个天天和牛鬼蛇神斗殴的特侦警察,投个球而已,自然难不倒她,她曾经在雨中一击命中高速移动的目标,正中印堂击碎灵魂燃起的鬼火,这已经是她的本能。
  但那一刻球出手时,有点奇妙的感觉,让她一点也没联想到严酷或者诡谲的危机,而是雨后初晴、铁网边青草、红胶皮球场,以及场外一众欢呼中,站在最前面的冷脸女生。
  那女生神色寡淡,不像在看激烈的运动比赛,反而像在解刨台前思量如何下刀,和喊成破锣的加油队伍格格不入,冷淡得好像天生分泌不起肾上腺素。
  但她的目光牢牢锁定着石漫,不错过一分一毫。
  石漫空心正中,一抛拿下冠军时,似有所感地在陡然飙高的喊声中回头,那人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举了举手里的冰可乐。
  “我记得这节是体育课。”
  石漫:“……”
  她无奈地对上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冷脸:“……又这么巧?”
  孔知晚今天穿的黑色丝绒女士西装,白衬衫的领子卷着漂亮的花边,她的冷感不那么锐利了,反而矜贵得像参加完哪个晚宴,一身名媛千金的气派。
  更衬得她像美成陷阱的败类。
  和球场边的校服学神完全不一样,石漫胡思乱想,没从孔知晚身上移开目光,还挺好看。
  ……不对,那份很反派的气质一点也没变。
  孔知晚不咸不淡地瞥她:“傻站在图书馆门口当雕像么,这么闲就回去做题,我留的实验大题写完了吗?”
  “我不会做,进来找教参行不行?”
  孔知晚不置可否:“我从广知楼出来,你就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起码有三分钟。”
  “……我到这发现没带卡总行了吧?”
  孔知晚果然不再理她,进门刷卡,石漫被她这一出搞得毫无回忆青春的矫情劲了,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还不过来。”
  石漫回头,孔知晚站在刷卡机器后面,正皱眉看向她,旁边的图书馆管理员解开拦上的带子,给她放行了一条“临时通道”。
  她犹豫了几秒,随口扯的谎不得不圆,于是迅速进门,钻过了这扇班主任开的后门。
  “谢谢老师,再见老师。”然后转头就跑。
  孔知晚早有预料,一把捏住她的后衣领,润凉的指甲不经意蹭过她的后颈,她一激灵,忘了逃跑,就这么被孔知晚一路拎猫似的拎到电梯间。
  “等等,教参就在一楼……”她可算反应过来,可有可无地挣扎。
  “不懂就来问我,有活人你不问?”孔知晚按了一下顶楼的按钮,金属电梯门映出一左一后的两人,“胡慧琳去问题了,你和我去开个会。”
  石漫欲言又止,她偷瞄一眼门上孔知晚的倒影就败下阵来,看似随意地揉了揉略微发麻的后颈,不说话了。
  她也不能砸了电梯,跳窗逃跑不是?
  图书馆的礼堂比广知楼的礼堂小,一般不在这里开会,都是办什么讲座或者演讲比赛,但这周广知楼的礼堂换新一批设备,没法用,才将例行会议改到了这里。
  人还挺多。最前方调试设备的秃顶中年男人,光滑的脑壳仅剩的几根毛还是黑白掺杂,虽然五官还算端正,但也难掩他格外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