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七中的广知教学楼外平日有绿荫遮挡阳光,才没让毒太阳烧化祖国未来的花朵,此时垂落零星的水滴,与满地桃花纠缠,在上学必经路上染开些许诗意。
可惜高二九班没空欣赏,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转校生?真的假的。”
“二班卦王说的,他小道消息比学年通知快。”
“学年通知都是吕主任发的,你也不看看吕洞宾多大岁数了。”
“他抓迟到能百米十三秒,比你青春靓丽。”
“别扯淡,这学期都过去一半了,现在转个什么劲,跟得上吗?”
“说得好像咱们学校是什么省重点前三,清北培育营,你更扯淡。”
“比你那把‘13’抄成‘b’的小测成绩真,傻逼那是填空题,你个没脑子的——没看这个点孔阎王还没到,肯定被吕洞宾叫走了。”
七点钟,离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雨后略显寂寥的校园被纷纷而来的学生们叫醒。
学生们趁着学年主任和班任还没站在门口镇猴,补作业的补作业,八卦的八卦,以被评为“整个学年就你们班最吵”次数最多的高二九班为首,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这位神秘的转校生。
“我怎么听说是三班有转校生,”有人说,“前几天搬书的时候我听三班班任说的,怎么突然跑咱班了,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什么行情吗?”
班长叹了口气:“羊入虎口啊,可能是想不开吧。”
高二九班作为全校通报里的常客,在七中称得上一句“闻名遐迩”,日常就是气跑老师,是学年主任知道名字最多的刺头摇篮,名声甚至传到了摆烂不闻学校事的校长那里,为之掉了不知多少秀发。
但自从高一上学期中途换了班主任,一切都不一样了起来。
全七中都知道,能镇住高二九班的只有他们班主任,堪称佛祖的五指山,九班只有这位阎王爷不在的时候,才敢暴露一下“不成体统”的原形。
比如现在。
“体委呢体委上,你去打探下敌情。”
“妈的又我,收到!”
高二九班在二楼,九班体委宋一达从后门钻出,猫着腰蹭过走廊,二楼中间与一楼大厅打通相连。宋一达背靠二楼玻璃栅栏前的木凳,蹲着待命。
口袋内侧的手机震动,是班级群。
【二十四孝好班长:二班来报,人没在办公室,应该还没到,看好入口。】
【金刚在世:我到了,完美隐蔽,转校生男的女的?】
【二十四孝好班长:知道还用你了?】
【金刚在世:……】
【二十四孝好班长:卦王说是一米九抠脚大汉。】
【金刚在世:……焯,回去了】
宋一达近乎匍匐在地,眼睛透过凳子腿的缝隙,紧盯大门外,心里拿班长单身三年许愿“不要大汉要美女”。
另一边,石漫蹙着眉,浑身低气压,无论如何叫一个成年人重读高中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更别提她那群幸灾乐祸的“好同事”,又是“好好学习不要打架”,又是“放学想吃什么阿姨来接你”,不知道他们怎么和静姨瞎扯的,差点在玉福楼给她办了个升学宴,一个赛一个的欠。
她满脑子事后报复,相由心生,配合她一身校服,特别像怨念挥别周末、痛恨周一开学的苦学生。
倒是完美融入了。
进入校园向右走,她恹恹地刚经过花坛,就感受到一抹隐晦的视线,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轻微似她的错觉。
她抬头,广知教学楼就在不远处。
到市七中的路线,刘晏含提前查过给她,石漫掐着自己的点来,该来的都在前面进了楼,迟到擦点的还没来,此时是不上不下的“空窗期”。
她站在装潢古老稳重的教学楼旁,目光不咸不淡地扫过二楼,像从那来的。
“麻烦同学,你知道学年办公室在哪吗?”
石漫回头,一个一米九高的男生笑得有点憨:“我新转来的,不知道上哪报到。”
“巧了,我也是,”石漫指了指身侧的教学楼,“你问问别人吧。”
“哦哦好的,谢谢。”
男生有点奇怪石漫怎么不进去,但也不熟,于是道谢后走进了教学楼的大门,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与他擦肩而过,正低头摸出手机。
【金刚在世:操,我看到了,你个乌鸦嘴@二十四孝好班长】
【二十四孝好班长:?】
【二十四孝好班长:怎么样】
【金刚在世:还怎么样,一模一样,我杀卦王!!】
【金刚在世:还我美女!!!】
高二九班的学委胡慧琳疑惑,她刚到班级就倒霉地碰上突击的班主任,让她下楼接一下新同学,她在办公室等着。
于是胡慧琳座位都没坐热乎,放下书包就急忙下楼,这会儿刚有空看手机,错过了前情提要,完全没明白班级群在聊什么,一点一点往上刷。
宋一达已经见过新同学了?她不会错过了吧。
班主任的任务在身,胡慧琳连忙收起手机和八卦的心思,寻找疑似转校的新同学——没找到一米九壮汉,只有一个女生。
好看过了头的女生。
纤瘦的少女懒散地靠在石面墙壁,高马尾随意束在头顶,露出纤细白皙的天鹅颈,一身毫无新意的黑白校服让她穿出了近乎俏皮的曲线,胡慧琳这才知道,这团购还不打折的破布竟能穿出巴黎时装周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