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榕也没有想到突然就能听到这样的一番话,脑子反应迟钝,丝毫都没有来得及表示,顾长君就好像是一道风一样匆匆出去,留给自己的只剩下了扬起的帐帘。宋榕慢慢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刚刚顾长君想来也是想要搭在自己的身上与自己说那番话的吧,只不过顾念着自己,没有......
试探,不过是一个轻飘飘的词罢了......
如今,真是要背叛秘阁,背弃之前的信条,违逆爷爷的命令了吗?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被顾长君说的话,做的事情恍神了。那日逆流而上,劫后余生时不经理智说出来的话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坐实。宋榕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撕裂了开来,一半是理智,是自小坚信的信条,一半则是心,心之所向是顾长君。
顾长君跟在小兵的后头,闲散地问了一嘴,“除了我,顾平山还叫了谁?”
顾平山?顾平山!
这小兵哪里敢随便叫顾帅的大名,连大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甫一有些疑惑,但是一想姓顾,立刻就联想到了顾帅。脸上的笑容瞬间尴尬了起来,声音中都带上了不可置信,“朱校尉和周大人已经在了,顾帅还让人去叫了甄主簿。”
这几个人啊......
顾长君粗喘着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怕是第二个“甄诺”来找自己说理来了。
果然,一进营帐,顾长君就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甄诺比自己来的还要早些,此刻正挺直着腰板跪在地上,同样跪着的还有朱友屿,周权,只不过他们都弯下了身子,不似甄诺还是刻板守规矩的样子。
不由分说,顾平山直接投了一个眼神给安碌全。安碌全无法,立刻一棍子打在了还没有防备的顾长君的腿弯处。
“噗通”一声,顾长君朝前倒去,一下子就跪在了甄诺的身边,上跪之人,就是顾平山。
甄诺凝眉,制止了自己想要扶一把的心思。眉间满是疲惫,用余光看见顾长君缓过神来才撤开视线。
顾帅差人来找自己的时候,正是最累的时候,现下更是身心俱疲。
顾长君一个咬牙,直接对着顾平山就是一个瞪眼,没有丝毫怵意。
“安碌全,你先退下去。”顾平山横眉冷对,命令道:“将帐外的人也都撤下去,不要让人凑近。”
安碌全自是承受不了顾平山如此的滔天大怒,颇是同情地向地上跪着的几人投去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抱拳退了下去。
听着门口的有序的脚步声,待声音渐渐停息下来,顾平山这时才将自己收到了朝廷公文直接扔在了顾长君的山上。
竹简打在身上,还没有一点留力,自然是疼的,顾长君一下子就皱紧了眉头。眼眸之中的怒火若是能形化出来的话,怕是能将钢铁都给炼化了。
顾平山“啪”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面,厉声道:“我顾家军的主事人换了吗,换成你顾长君了吗!”
“一个一个都听你说的话,你是要翻天了不成?”
周权抱拳,低着头道:“顾帅,少将军并不是故意的。”虽说这件事情做的是过激了一些,但是陶青不除,顾家军确实是难安。这也是为何周权最后选择帮助顾长君并隐瞒顾平山的原因。
“顾帅,自从这陶青来了军营之后,他小动作不断,做了多少妖。若是让这样的人待在军营里面,日后我军的损失绝对会......”
“所以呢,所以你们就私下动手!”
“且不论你们私下行事的过错,就算那三千将士的命,谁来偿还,你们谁能偿还!”
营帐之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中,只有当事几人的呼吸声重了两分。顾长君还是一副不认输,不服软的样子,腿弯处有伤,生疼生疼的。顾长君固执地用拳头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在顾平山面前服软,就连弯腰低头也不行,这才算是顾长君心中的那个难以言说的魔怔。
“兵行险着,此番作为是最佳之策!我用最小的牺牲换来了最大的利益,我确保了之后对匈奴作战,我军中不会有指手画脚的人!”
“闭嘴!”朱友屿低喝道。
此番顾长君的作为自己都知道,只不过是还心存着侥幸,想着即使败,三千将士也不至于全军覆灭,但偏偏,就是到了最坏的结局。如今想来,自己也是有些后悔的。
甄诺累得阖上了眼睛,顾长君的心里面已经为自己做下的错事定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之下,与顾长君说什么都是说不通的,只有让她清清楚楚地明白的人命的可贵,才会知晓自己究竟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
顾平山的视线紧紧地锁在顾长君的身上,将自己的怒气都转移到了把手上面,像是要硬生生地将木头抠下来一样。“朱友屿,周权,你们私下谋事,认不认罪。”
“认。”
“认。”
顾长君咬上了牙关,这两声“认”凿在了自己的心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