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掌下温热柔软的触感这样真实,她的的确确就在这里。
与世隔绝了两年多,她应该早就和赵竞持结婚了。
怎么可能出现在雾城呢?
“放开。”
薛均低声说了一声“抱歉”,可却没有松手,他只安静地看着她,有一点柔和的光泽漫上来,像疑惑,也像眷恋。
“你怎么会来这里?”
对于这件事,荀秋觉得自己是可以解释的。她简单把接到电话的事情告诉他,挣了挣手,无奈,“可以放开我了?”
薛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可她毕竟还是担心他的安危不是吗?他垂眼看向她空空荡荡的无名指,闷声问道,“你结婚了么,和他?”
“……”和赵竞持分手的痛感并没有完全平复,她真是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结了又怎么样,没结又怎么样?”
这个反问无疑承认答案,薛均不可置信地慢慢挺直背脊。
“你们没结婚?”
荀秋已经放弃让这个偏执狂松开她的手了,算了,就当他醉了,她呼了一口气,点头,“是,但是——”
“你们没结婚…”他又怔怔重复。
暗夜的流光掠过幽静的眸子,他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饰下那些不合时宜的晦暗和雀跃。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无论她与赵竞持之间出了什么差错,都可以成为他放纵卑劣的因由。
自我放逐的滋味薛均已经尝够,他再也不能继续那些自以为是的成全与退让。
就当他自私吧。
他不能再失去她。
第九十二章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四个字就可以劝解所有不乐意。
“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她的确是怕薛均出事才决定过来看一眼, 耐心听他说两句, 也不过是基本的礼貌。
薛均开始诚恳为他的组员们道歉,他解释了一遍研究所因为项目封闭两年的事, 又说道, “研究所封闭得太突然,之后关师兄按照规定只通知了直系亲属, 我一直没有办法联系你…对不起。”
出来之后,他把手机放在车上充电, 打开荀秋的朋友圈, 已经是一道杠了。组员们急需回归现实世界, 拉着他走进这间酒吧。
原来是这样, 荀秋点头:“没什么对不起的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本来就不用通知我。”
他垂垂眼睛, 其实他是想为自己离开河东公寓的事道歉,可在荀秋看来, 那也不过是一段随时可以结束的不良关系吧。
她只在意赵竞持的伤, 为他宿夜不归。
他退出之后, 她从没有来过一个电话, 直接拉进黑名单。
就算是成为了朋友, 这两年他真正消失在现实世界, 她也没有问过一句。
当薛均重新开启手机的那一刻, 已经不知道是看到她和赵竞持建立家庭更痛, 还是看到平静到没有任何响动的对话框更痛。
可那段纠葛的过往对于荀秋来说已经太过遥远,她感受不到他的愁绪, 只晃了晃手臂,有点无奈,“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他固执地摇头,“我还有话要说。”
想来他是真的醉了,现在的他们是能半夜在车上手牵手说悄悄话的关系吗?
他不改备注和屏保,甚至像从前学段一买相机那样,变本加厉地学李霄野的车。
荀秋开始觉得恼怒,她此刻本应该和好友窝在温暖的公寓,一边吃烧烤一边看电影,而不是到这个地方来欣赏别人发酒疯。
“你要说什么?”
“荀秋。”他靠近了一些,鼻尖尚未消散的语气随呼吸扑过来,荀秋痒得想打喷嚏,她忙捂住鼻子,轻轻皱眉,不自觉地往后靠。
他抵住她的指缝按紧。
十指相扣不同于任何形式的亲密,对荀秋而言,它这是最高等的深挚,窗外流转的光影拉长成密集的流苏,那些记忆深处从未忘却的交缠、厮磨与震颤,身心百分百的交付互换温柔的快慰…
薛均垂眸看着她,眼底落进再也化不开的浓烈情愫,他的喉咙轻滚,目光落在她如玫瑰靡艳的唇瓣。
这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在晚自习后隐蔽的树荫底下,公车站台后头停着的车子里面,或者阳台的琉璃灯旁边,他倾身覆过来吻她,湖水沉静的眸子流转出跌宕的波光。
荀秋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有脸想这事儿。
这是什么酒醉的流氓!?
交握的掌心在深秋的凉风中沁出热意,她的思绪卡顿,只凭危险意识慌忙踢着后退,荀秋一手向后反按,一下抽开了车门。
夜风从半开的门涌进来,薛均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说了声“抱歉”,忙松开了她的手,双手举高,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只是忽然有点头晕。”他解释。
看起来像装的,但也不排除醉酒的缘故,光线太暗,或许是她看错了。
“你真是醉得不轻。”她平复了下呼吸,侧过脸看了着外面,小心下了车,保持住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我们还是朋友。就和以前一样,是不是?”
“你不会因为研究所封闭的事儿生我的气。”
要是承认自己生过气,他又不知道要有多得意。荀秋否认,“当然,我怎么会生气。”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强硬到听得出端倪,荀秋暗暗吸了口气,补充道,“我们朋友之间,肯定不会因为这些生气啊。”她拂开额角飘扬的发丝,“我帮你喊个代驾吧,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
薛均“嗯”了声,想了想,忽然又说了句“算了”,他语气缱绻温和,“荀秋,不用喊代驾了,你有事儿就先回去吧,我想先去学城。”
“去学城?”
听他的意思,好像准备自己开过去。
“嗯,刚才喝得急了,都没有顾得上吃东西,现在胃里空空的,很难受。”
“这里离学城也就几条街,应该没什么事儿。”他轻轻眨眼。
荀秋立即拒绝,“这怎么能行呢,你不可以醉驾的,而且后街那边那么多学生。”
她皱着眉,薛均说出这话来,说明他是真的醉了。
“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这里不远不近的,不太好特意喊人家来代一趟。”
薛均微微昂首,轻声说道,“荀秋,能帮帮我么,或者你想不想去香蹄馆吃夜宵?”
听到“香蹄馆”三个字,记忆中的美味翻出滋味,拒绝的词语被口水噎下去,荀秋轻轻吞咽了一下,余光见到薛均偏头在看她,表情淡淡的,没有任何异常。
“那行吧。”她答应着,打开驾驶位的门上去,坐稳,低头开始系安全带,“咔啦”一声,后车门也被打开。
她回首斜着眼睛看过去,薛均又停下动作,抿唇低语,“你开车,我坐在后座会不会不太礼貌?”
荀秋没看他,“你就坐后座吧,靠一下。”
“好。”他收回腿,重新关上门。
车子开到后街停车场。
好几年没过来这里,一条街的小吃食店好像都没怎么变化,周五晚上这里的夜市生意热火朝天,蒸腾的白烟和孜然麻辣的鲜香随着轻风扑过来,荀秋没忍住翕着鼻子张望。
“想吃么?”薛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侧身避开行人,人潮拥挤中,难免一再碰着她的肩膀,他低声说着“抱歉”,一次次保持开距离。
这条街上就没有荀秋不想吃的,她鼓鼓脸颊,脚下步伐加快,要离开这块诱惑之地。
“荀老师!”
略带犹豫的呼喊,是熟悉的声调,荀秋挑了挑眉,回首看见一脸兴奋的张子翁奋力于逆流穿过人群,向她走过来。
“张子翁!?”荀秋的惊喜溢于言表。
张子翁咧开嘴,完全忽视了她后边的那个男人,上来就给了荀秋一个大拥抱,他只听说小秋老师九月来雾城工作的事,真没想到能这么巧在这里遇到她。
他很快礼貌地放开,左右看了看,一把把旁边呆愣着的顾钦扯到了荀秋面前,张子翁踹了他一脚,扬声笑,“快来见过荀老师啊!”
荀秋惊讶地瞪了瞪眼,“顾钦,长这么高了!”
他来七中的时候大概是一米七五左右,两年多不见,已经接近长了十来厘米,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了。
顾钦耳朵烫到发红,低声喊了一声,“荀老师好。”
张子翁笑,“老师,你出口伤人啊,他高,我就不高吗?”
她还和在七中一样,看见孩子们跑得大汗淋漓,便从包包里取出纸巾递给他们,“怎么跑一头是汗呢?快擦擦。”
顾钦盯在她洁白如莹的手腕,说了声“谢谢”,他往薛均那边暼过去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腼腆地看向荀秋,接过纸巾,展开。
薛均沉下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小子。
“老师,我们刚吃火锅出来!又辣又爽,浑身都发烫了,我在店门口远远看见您就觉得特别像!这不就跑过来确认吗!”张子翁大笑,一看好友又像个闷葫芦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兄弟不成器,只有他张子翁前来襄助了。
他们在隔壁街的喷泉旁边停下,荀秋自从辗转于行政办公室,她怕苏老师心里有疙瘩,主动疏远了从前的学生。
张子翁和顾钦现在都在雾城商学院就读,也在大学城范围内。
荀秋听罢愧疚地叹了一声,“是老师太不负责任了——”
“不是!”顾钦喊了一声,打断她的自责,“我知道——”他很快低声改口,“二班的同学都知道,荀老师是不愿意让苏老师难做,所以才退群的…”
张子翁忙搂住好友的肩膀,“荀老师就是最负责任的啊,所以你不要害羞,专业上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也可以向荀老师咨询啊!?”
荀秋一下没明白,片刻后才恍然道,“顾钦学智科了?”
顾钦点头,他太少撒谎了,结结巴巴地顺着张子翁的话说谎,“对…但是课程太满了,以前又…接触得少,所以经常有搞不懂的地方。”他咬了咬牙,又补充,“上学期都有两门不及格,所以我…我想能不能偶尔向荀老师提问。”
他抬起眼睛看她,抿唇,“我听说老师以前也是智科的。”
荀秋一听不得了,顾钦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怎么能不及格呢,她肃着脸色,“当然没问题了。”
她示意顾钦刷出二维码,两个人加上了微信。
张子翁也亮起屏幕,“老师!扫我扫我!顺便也加上我!”
“你学的什么专业?”
张子翁笑,“商务英语!不过我知道老师的英语也是一等一的好,就让我沾沾顾钦的光吧,我也‘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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