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荀秋拨开人群, 往里头走去。
“怎么了!?”段一也来气,望过去一眼,还是压下了声调,“你管管这条疯狗吧,我真是服了。”
他示意男生们把李霄野放开,而那人一站起身就想上前来,男生们嘘他,一掌掌把他往后推,几个人推推搡搡,差点又打起来。
荀秋忙走过去抱住了李霄野的手臂,后者痛得“嘶”了声,荀秋打量过去,李霄野的手掌、手肘全是擦伤,白色衬衫皱巴巴的,像在地上打过滚,她蹙眉,“怎么了啊,为什么要打架?”
李霄野鼓着两颊,深邃的眉眼在灯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看了一眼荀秋握在他臂上的手,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低声说道,“他有女朋友了。”
荀秋早就知道了,莫名其妙,“是啊,那又怎么了?”
李霄野瞪大了眼睛,“怎么了?那他…”他们不是那啥那啥么,他不知道怎么说,又说,“那你…”
荀秋和段一的联系断在某个没有早安短信的周末,荀秋在晚上睡觉前发觉,翻看他们前一天的信息,却一切正常。
她没有去询问,选择默认这段索然无味的暧昧无疾而终。
他们依旧保持一些普通朋友之间的联系,比如,互相点赞或者偶尔遇见的挥手打招呼。
果然没多久,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儿一起去餐厅。
他们遇见了,只付诸一笑。
刚才段一和室友、女朋友来这里吃饭,趁女孩儿还没到,恶劣的男生总是喜欢说一些有的没的,有人把女孩儿和荀秋做对比,段一也就嘴了一句,说荀秋胸没这女孩儿大,他反正是看不上荀秋的。
好死不死李霄野就在隔壁桌,上去就把人打了。
“他们能嘴我什么?”荀秋可不信段一会说过分的话,他们交流的过程一直都很友好。
李霄野说不出口,也气荀秋这样偏心,只能狠狠地瞪了段一一眼。而段一也是嘴炮被抓,左右为难,心虚地避开了他们的目光,看见女朋友疑惑的样子,忙解释,“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女朋友也很生气,怒道,“那人家男朋友为什么打你?”
荀秋帮李霄野给他们道歉,段一虽然憋屈,但也不想李霄野把那件事说出来,最后只得叹气,“算了算了,都是误会。你来了就行,给这货好好解释解释。”他捂着眼睛,嘀咕,“真是够呛。”
“不好意思啊。”荀秋窘死了,抬起眼睛狠狠剜李霄野一下,可他可怜兮兮地半靠在栏杆上,形单影只般的,她又心软,要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好在几个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没有下狠手,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段一眼睛上那两拳是最重的了,李霄野不过是一点擦伤罢了。
“现在怎么办啊?”荀秋抱着双臂,看着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服务员和老板,倒了两个桌子,客人也吓跑了好一些,是罪魁祸首赔钱的时候了。
李霄野认命地赔偿了损失,拎了空空的荷包回到了位置,又拿起夹板,吆喝服务员给他拿个新刷子过来。
荀秋这时候才问,“薛均呢?”
李霄野叹了一声,“他家里出了点事,先走了。”
“…家里出了点事?”所以他并不是找借口要走?
李霄野点头,“他外婆刚刚走了,他回蓉城去了。”
荀秋猛地站了起来,李霄野吓一跳,忙招呼她坐下,问道,“你还吃点啥,我去拿吧?”
荀秋不可思议,“刚薛均走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吃肉?”
李霄野更不可思议,“当然,我钱都给了,我干嘛不吃?哦,就因为你们都跑了,未必我就不吃饭了?”
他付了三份钱,怎么也得吃回来吧?
荀秋抿着唇不说话,可是闻着烤肉的香味,肚子也不争气地喊起来。他说得也没错,来都来了,钱都付了,肚子也饿了,干嘛不吃?
李霄野一脸“看吧”,荀秋刚坐下来,瞧着他那样子,又重新站起来,叹气,“还是我去拿吧,伤员原地等待。”
“行啊。”李霄野笑,“那多拿点肉和生菜,再给我打个油碟,多放蒜、白芝麻和小米辣。”
这人真是会得寸进尺,荀秋看他一眼,想着还要问他问题,暂时忍了。
“再带瓶可乐!”
荀秋咬牙,“晓得了。”
其实她对薛均的家庭半点都不了解,据她所知,薛老师和师娘都是江城人,为什么他的外婆会在蓉城呢?
等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把烤好的肉放进李霄野的碟子,状似无意地说道,“这个点还有去蓉城的车吗?学长干嘛不送薛均去车站啊?”
李霄野不甚在意地“嘿”了一声,说道,“哪里用得着我送,他二叔——”他猛地住了嘴,眄过来一眼,低声说道,“薛均的家庭情况很复杂,还是不说这些了。”
“很复杂?”荀秋追问,“有多复杂啊?”
“他…”李霄野有点犹豫,荀秋难得和他说话,他不想把话题断在这里,左思右想,要么就说一点然后转移话题好了,他下了决心,说道,“其实薛均不是薛老师的儿子,他妈妈是蓉城人…”
“啊?”荀秋大吃一惊,回想起高中的时候,薛均和薛老师之间的相处,和谐自然,他们竟然不是亲生父子?
“可他们都姓薛啊?”她问。
李霄野偷偷摸摸地倾过来一些,害得荀秋也有些紧张,“怎么说?”
李霄野说道,“就是说,他爸爸是薛老师的一个亲戚,然后就是离婚了,把他寄养在江城的。”
“这样啊…”荀秋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寄到这么远的亲戚家里啊?”
这说下去就是长篇大论了,李霄野也不想透露好友太多隐私,“嘶”了声,说道,“我还是有点疼,怎么办啊?”
荀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瞅着他的伤口,哼声反问,“这你不是活该吗?”她想了想,说道,“如果没骨折的话,就去药店买点碘酒消一下毒吧。”
“行。”
他们去喷泉广场附近的药店买了碘酒,又坐在藤椅上处理伤口,两个人各怀心事,荀秋回想自己和薛均说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话,觉得内疚不已,几次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个道歉信息,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李霄野呢,难得有机会和她和平共处,倒觉出些安心舒适,这个架属实没白打。荀秋坐在一旁,眉头微微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妆卸掉了,脸上白净透亮,一双眼睛沉沉的,像泉水安静。
第一次见到荀秋时,她站在严知旁边,那么小那么矮一个,当时李霄野就怀疑过严知的眼光。没想到现在自己莫名其妙也栽了,也许不是莫名其妙,他想,荀秋的确不符合他定义中的理想类型,但她有很多地方都吸引着他。
“荀秋。”
荀秋回过神来,看见眼前人扭过半个身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道,“后面抹不到啊,你能不能帮我?”
“哦。”她无意识地接过棉签,垂首一下下按在他的腰后,漫不经心的声音飘上来,“疼的话你就喊啊,我会轻点的。”
哪里疼了,酥酥麻麻、轻轻柔柔的,她靠得好近啊,手指时不时擦过他的皮肤,李霄野简直舒服得要死。
“好大一块青肿啊!”荀秋小小地呼了一声,“肯定有人踢你了,你都不觉得疼吗?”
“这点子算什么。”疼是有点疼,但是不能在她面前喊啊。李霄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痛得呲牙咧嘴。
“这群坏蛋。”女孩儿也不多说,换了只红霉素软膏过来,凉凉的膏体随着她的动作在他腰后抹得均匀,李霄野的呼吸骤然发紧,回过头去瞧,荀秋垂首低眉,一下下抹得很认真。
他的目光落在她精致莹白的锁骨上,又不自觉地顺着敞开的吊带衫一路往下,他暗骂了一声,立即收回了视线。
细小的棉签忽然在他背上敲了一下,荀秋埋怨,“绷那么紧干嘛,弄疼你了?”
“没…”李霄野眼神轻闪,尽量放松了一些,“没有。”
“好了。”荀秋取了根新的棉签站起来,做手势让李霄野稍微把额头凑过来,她小心地蘸上了碘酒,认真地挑开了他的额发,嘀咕着,“怎么擦到这儿了,难不成摔到脑袋了么?”
她眯着眼睛靠近了一些,女孩儿淡淡的清香瞬间覆盖了他所有感知,他们的气息好像纠缠到一起了,指间的凉意带来酥麻的痒,奇异的感觉由这里一路往心口蔓延,李霄野喉结频滚,他凝视着她莹润的唇瓣,手指微微蜷曲,呼吸也开始发烫。
“荀秋,你和那个段一是不是,啊,就是…”他艰难地开口,希望能转移点注意力。
“嗯?”荀秋三两下处理好他的伤口,奇怪地问,“你手机响了,干嘛不听?”
李霄野如梦初醒,他刚才根本都没听见别的声音,他“哦”了声,摸出手机一看,“严知”两个大字在幽蓝的屏幕上狂闪。
第四十四章
严知那边现在不过早上8点多吧, 他打过来干嘛,李霄野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他站起来走远了一些, 接通了电话。
“喂, 哥?”严知的声音漂洋过海,带着些不知名的忧愁。
“啊, 怎么啦?”李霄野瞅向荀秋。
荀秋没有在意这边, 只顾着收拾用过的棉签,她把垃圾都包进了小塑料袋, 又拿湿纸巾去擦碘酒盖子,动作机械, 看起来有点神游天外。
严知知道今天是李霄野的生日, 先寒暄了几句, 叹了一口气, 又问道,“最近你有和荀秋联系吗?”
“呃, 没怎么联系吧,怎么了?”
“没什么啊。”严知声音低落, “你知道我和荀秋分手了吧?”毕竟这么久都没回国, 他没等李霄野回答, 自顾自地说道, “分手有一段时间了。哥, 之前不知道你注意到没, 有个男的经常在她空间评论什么的, 几乎每一条她都会回。”
李霄野挠头, 怎么没注意呢,那不就是那个段一么。
严知:“但是最近他们没怎么评论了, 哥,我真是觉得,他们现在可能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暧昧升级导致关系的变化,自然也不用频繁在版面互动了,因为他们可以直接私聊。
严知长呼了一口气,“我知道,分手了谁都可以追求她,但是吧,我总怕那个男的对她不好,有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油腔滑调的,哥,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这个男的怎么样啊?”
严知颇有些犹豫,李霄野现在也毕业了,虽说渝北离学城也不算远,但是特意去一趟还是得费点功夫,况且他工作应该也挺忙的。
可惜李霄野的重点抓错了,“…分手了谁都可以追她?”
其实他们两个分手这么久,李霄野就算追荀秋也没什么,之所以心虚,完全是他早就暗自觊觎着人家,和严知说起话来自然也没办法理直气壮。
那边荀秋收拾完了东西,坐在藤椅上开始摆弄她的手机,两只拇指按得飞快,打完字看了一会儿,又长按删除,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广场的音乐在8点半响起,带着彩色灯光的喷泉开始表演,水柱时隐时现,凉凉的水雾慢慢飘过来,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成了水珠,可她恍若未觉,只盯着手机,斟酌着怎么给薛均发一条慰问短信。
严知很是无语:“…哥,你在听吗?”
李霄野心不在焉,她在给谁编信息呢,想这么久,他张嘴便来,“放心,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严知:“…你怎么知道?”
有人霎时冷汗直流,这要是解释起来实在说不出口,好在电话那边传来拉长的电铃声响,李霄野抬手看了下时间,对,是八点半了,或许严知正在去上课的路上。
他忙说道,“上课铃声响了,你快要迟到了吧,这个我下次和你说好吧,啊,我还有点事,那就这样。”
“…”
李霄野切断了电话,窒闷感消失,空气都清新了。
情敌主动退出,他和荀秋的误会也算消融,除了荀秋对他没感觉,其他也没什么障碍。李霄野觉得事在人为,他和荀秋一个专业,只要他努力点,之后两个人的交集不会少。
一见钟情不成,可以日久生情啊,起码她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这也是一种进步嘛,想到这里,李霄野感到放松不少,他坐下,把手老实放好在膝上,瞟过去一眼,抿唇问道,“荀秋,快要论文选题了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荀秋果然立即从手机中回过神来,智科的传统选题比别的专业早,指导会都已经开过了,只是还没有确认选题。
“哦,你分到袁副那儿了?”
“就是啊。”荀秋愁眉苦脸,副院长出了名的严厉,曾有在答辩时连续问哭五个同学的辉煌战绩,他的说话方式生硬,荀秋和他议论了几个选题,都被批评没有创新,原话很凶残,她都有点不敢和他交流了。
李霄野安慰她道,“别怕,袁副嘴硬心软的,你认不认真他肯定看得出来,问哭了自然是他们自己的论文不知所云啊,你不必担心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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