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严知想说喊客房服务,但想了想还是不太好意思,他抿抿唇,改口道,“我下去买吧。”
荀秋脑袋快要冒烟,下午的课在无序的沉溺中被彻底遗忘,她的目光从他线条分明的腹肌线划过一圈,红着脸说了句,“算了。”
“我饿了,去吃饭好不好?”她说。
翌日。
好在所有人都可以吃辣,不必在雾城人占多数的饭局上吃挑战尊严的鸳鸯锅。
红汤大瓷锅里浮起很多胡辣壳和辣椒,菜品也上得很快,严知没有吃过雾城火锅,瞧着那一盘盘的毛肚、鸭肠、黄鳝、耗儿鱼被摆在面前,皱着鼻子往荀秋身上靠,小声说道,“这些能吃?”
荀秋初来的时候表情和他一样,江城人虽然能吃辣,但是火锅实行本地化,以牛肉片、土豆、丸子、豆制品以及海鲜制品为主,可是尝过真正的雾城火锅之后,荀秋已和素菜绝缘。
红汤锅底很快翻滚起来,一盆新鲜的屠场毛肚瞬间被洗劫一空,只有严知和李霄野落了空,严知被这仗势吓了一跳,举着筷子愕然当场。
李霄野大笑,“是不是没想到这个抹布一样的东西这么受欢迎啊?”
严知点头,看着荀秋把烫了几秒钟的抹布放进了他的油碟,惊叹,“这就好了?”
“嗯!”荀秋期待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快吃!”
这局上面除了荀秋不太说话,其余每个人都很活跃,严知一向是餐局中的主导者,再加上一个演讲家似的李霄野,游戏、留学、机器、就业以及八卦,话题多得简直一张嘴巴不够说,吃到最后,他们已经放下了筷子,喊了一箱啤酒。
荀秋没来由地想起了高二那年那次肖老师请他们在书街吃饭的时候,那时候,薛均他——
“在想什么呢?”严知虽然在高谈阔论,但荀秋走神了他还是很快发现,他找到了她的手,握进掌中,轻轻捏了两下。
“没什么,有点困了。”荀秋沉下思绪,专注当前,不再去想不该想的人。
“那我们回去?”
“一会儿吧,还有点早呢。”他们聊得正好,荀秋不愿意扫兴。
“荀秋不喝吗?”李霄野喝得有点多了,搭着严知的肩膀,挑着眉毛看过来,“别的女孩儿都喝了。”
荀秋犹豫了下,想说话。
严知拍开李霄野的手,“我老婆酒精过敏,别劝她。”
而后他又转向荀秋,笑道,“咱们就喝可乐,甭理他。”
李霄野“嘿”了一声,“我就问问,你这就护上了啊?”他笑,“单身狗受到伤害了,不得放过你。你老婆的你来喝,双份,来。”
几个女生也笑,纷纷举杯要灌他。
“行呗。”严知无所谓地笑了笑。
饭局还是在8点多结束,荀秋和严知送其他人回了东大,4栋和12栋在不同方向,分开的时候,郑以穗赶上李霄野往12栋去了,引起了一阵喧哗。
时间不早不晚的,他们拉着手在学城里乱逛,不知不觉来到了春希喷泉广场附近,石椅冰凉,严知把人拥在怀里,风吹散了些许酒意,也让人变得多愁善感来。
“宝贝。”他低头抵住她的头发,悄声说道,“明天上午我不陪你上课了,下午再过来,好不好?”
荀秋没明白,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呀,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呀?”
“不是。”严知否认,却没有继续解释缘由。
荀秋愣了下,慢慢明白了他可能是要去雾大找薛均吃顿饭,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回来一趟不聚一下说不过去。
其实她以为今天薛均会过来的,因为严知打电话的时候,她听见李霄野说,他和薛均说一下,而后电话挂了。
但是薛均没有来。
也许是因为实验室有事吧,她想。
她尽量阻止自己意识到薛均在躲她。
一周很快过去,严知的票定在周一早上,两只红眼睛兔子抱在一起不肯分开,荀秋眼泪掉下来,埋怨他一堆有的没的,严知心里也不好受,吻着她,保证再也不会让她难过了,并且再三强调一个半月之后的圣诞节假期就会回国来。
“我才不信呢,你上次说秋假回来也没来。”
严知哭笑不得,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为这件事道歉了,“我错了,宝宝,原谅我吧。”他不厌其烦地为她抹泪,“我们每天都要视频聊天是不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嘛,不管几点我都不会关机的。”
“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啊!”荀秋作起来,眼泪把他胸前都打湿了,她有点抱歉,轻声说道,“你离得那么远。”
严知想到那个白东,皱了皱眉,他陪着的时候,那个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就是不知道他之后会不会这么老实,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他只有拜托李霄野能帮就帮一下。
“老麻烦人家干嘛,我才不找他呢。”
荀秋不乐意,更何况李霄野可能有怪癖。
那天郑以穗追过去,只不过想和单独他说几句话而已,结果没想到她才一开口,李霄野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现场,吓了她一哆嗦,以为有什么歹徒进到学校来了。
郑以穗发现歹徒竟然是本人之后,当场脱粉,还在寝室大骂了三天三夜,后来白杨杨去大三学姐的寝室打听了一下,原来李霄野恐女远近闻名,你和他当同学,他很正常一男的,一旦表现出对他有好感,他就会瞬间犯病,真的非常可怕。
“……”
荀秋听了良久无语,大学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各种病状都可以见识得到。
第三十六章
严知回费城之后, 荀秋忐忑了几天,害怕白东会报复她,好在他似乎忌惮着学校的处分, 并没有再在大课的时候来抢坐荀秋附近的位置。
可不知怎么的, 她还是时不时感知到男生们那种若有若无的恶意目光,如附骨之疽, 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无意把这种莫名的恐慌转嫁给任何人, 只在和严知的联系中加倍粘人,法学生的课程繁重, 他偶尔的疏忽会让她感觉非常不安。
“爱你呀,当然爱你了。”严知略略敷衍了一句, 金丝眼镜里边反射出大量的英文, 荀秋看得出来, 他正在做reading。
之前为了和荀秋畅通无阻地保持联系, 他已经不住在学校宿舍。现在严知那边是凌晨1点钟,这个case有60页, 为了挤出时间和荀秋视频,已经堆积到周末晚上, 严知不能再拖了, 只好打开quimbee敷衍功课。
他知道只读case brief是做无用功, 但是架不住荀秋突然心情不好, 他只得陪着。
时间紧迫啊!
今天中午荀秋收到了好几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内容不堪入目, 她想也许是巧合, 可是难免觉得有点郁闷, 而他的时间被她挤压了,直到凌晨还在写作业。
荀秋认为自己不该这样, 虽然失落,但还是挂掉了视频。
没关系,圣诞节就要到了,严知马上就会回来,不急这一时半刻。
12月下旬的雾城骤然降温,夜里风大得不似人间,东大寝室没有暖气,教室有空调,同学们在冬天要夜学,都会选择去自习教室。
李霄野也不例外,换上了羽绒服,和霍临两个人逆着风走在e教外面的广场,准备去二楼上自习。
“我靠,你看!”
李霄野吓一跳,往霍临指的方向一看,路灯下面半躺着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矮子,看样子是她脑袋上那个毛绒绒的熊熊包脸帽子害了她,没看清路,一脚踩空,跌个四仰八叉。
现在坐在原地,正在挠她的脑袋。
这么傻又这么矮的人整个东大只有一个,李霄野忙把羽绒服的帽子戴起来,要假装没看到她。
霍临推他一把,揶揄道,“你女朋友摔跤了啊,你干嘛躲起来?”
“关你屁事!”李霄野低声骂了他一句,匆匆忙忙离开了现场。
前段时间李霄野受严知的嘱托,空闲时候来大一的大课上在荀秋旁边坐镇了几次,他的成绩优异,又是大三一班的班长,办公室常客,好几个老师都和他相熟,这样几天下来,白东更加不敢当面骚扰荀秋了。
结果几个无聊的男的——包括他的室友霍临——非要开他和荀秋的玩笑,说她是他女朋友,行吧,他解释了好几次都没有,反而他有了“女朋友”这个消息越传越广,后来竟然没人再来围堵他了。
这不妥妥的因祸得福吗,要不是知道荀秋内向,他都想请她吃饭,感谢她的大恩大德了。
李霄野一走教室,就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冷风扑过来,教室里开着空调呢,哪个摧碎把窗户打开了?他走到了窗户前面,问了一句。
“通风啊!”有个男的理直气壮地说道,“教室里面这么多人,二氧化碳多重啊,不开窗户空气不流通,大家都会闷气了。”
李霄野“哈”了一声,拍了拍窗户旁边的桌子,“来来来,这里通风最好,你给我坐过来,我不怕闷气,和你换个位置。”
男的瞪了一眼,闭上了嘴巴。
“毛病真多。”李霄野低声说了一句,探出手去关窗户。
初冬的夜里,雾城开始飘起了小雨,像绒毛一样细的雨打在了e栋教学楼外面的路灯上,昏黄的光照亮了丝丝缕缕的雨雾,也照亮了女孩儿惨白如纸的脸蛋和不可忽视的两行泪水。
荀秋还站在刚才他看见她的那个花丛旁边,捏着手机,哭得肩膀发抖,书包也不背了,可怜兮兮地团在石头墩子上,像个麻布袋。
“干嘛啊?”霍临开始哆嗦了,“关上啊!”
李霄野回过神,扯过了窗户关上,“哐”一声巨响,自习室的同学们都皱眉看过来,“你干嘛啊?”霍临感觉到好友的怪异,低声问了一句。
“风大,吹的。”李霄野漠然答了一声,坐下打开了笔电。
两秒钟之后,他突然站了起来。
“哎?”霍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李霄野逃似的跑出了教室。
“搞什么啊?”霍临莫名其妙,摸着脑袋猜测,“难道是去上厕所了?”
不然还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他想明白了,贴心地为李霄野盖上了笔电,能省点是一点,教室里可没法子充电呢。
“荀秋——”
发声的时候,明明听着还挺远,没一秒钟,荀秋就感觉那人拦在了她前方,她忙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珠,抬头看了过去。
她没想到是李霄野,“啊”了声,喊他,“学长?”
李霄野眉头紧皱,目光落在她湿答答的头发上,冷笑了一声,开口斥责,“你有病吗?”
荀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被人看见在哭的窘迫和羞怯都褪去了,只剩冰冷。
她怔怔地仰着脑袋望着他,吸了吸鼻子,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在李霄野看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拿着手机在外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无非就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是啊,她和严知隔这么远,肯定有很多架可以吵吧?
“你不知道在下雨吗?”他想不通,一定要问问她脑子里都是什么为止,“你要哭,你不知道进了教学楼再哭啊,你在这儿淋死了严知也不会知道。”
他嫌恶地看着她补充了一句,“别企图用折磨自己来让别人愧疚行不行,真的很傻。”
荀秋好像还在发呆,李霄野忍无可忍,拽了她的帽子盖在她脑袋上,“至少把帽子带上啊!”
“我没和严知吵架。”荀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只见到他的头发也要打湿了,忙把书包拿起来,说道,“学长,进楼去吧。”
李霄野黑着脸,跟着她回到了e栋。
她的手机震个不停,一直都有新的短信进来,而她却没有查看的打算。
李霄野察觉出不对来,问道,“你在那哭什么呢?”
荀秋抿了抿嘴巴,说,“没什么。”
显然她没有对他倾述的打算,李霄野没由来觉得很烦躁,说真的他很讨厌和内向的人相处,他们总是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就算已经是朋友关系,也和你算得很清楚。很多时候不懂变通,做一些让人觉得很尴尬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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