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在那时应下,眼下自然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身为公主,怎能弃下自己的子民,苟且偷生?
“带她走。”她哑声同暗卫道,“若本宫能活下去,自会有再见面的那一日。”
“是。”暗卫低下头。
她抱起闻楹,身影消失在宫墙之上。
夏千灯已然回过头,再度将鹰翎搭在弓上,扣紧了弓弦。
.
闻楹再度睁开眼,已经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
掀起车帘,外头是十几名穿着黑色劲服的暗卫,道路两旁是不见尽头的山林。
无暇思索她们是如何带着自己出宫的,闻楹出声道:“停车——”
这一出声,她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可以,也不知是多久没喝水了。
辘辘车轮声停下,马背上有人翻身下来,走到车窗旁。
来人约莫是暗卫的首领,她拱手道:“公主妃,我等奉公主之令,护送您离开京城。”
“放我回……”闻楹话音转了个弯,“先放我下车,我想要解手。”
暗卫有些迟疑。
闻楹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面上浮现惨然一笑:“你放心好了,宫中早已是一片狼藉了吧,我现在逃回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暗卫沉默片刻,放闻楹下了马车。
即便如此,她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闻楹,时刻提防着她跑掉。
直到闻楹作势解开腰带时,暗卫才非礼勿视地转过了身。
然而,不过是几息之间,身后的动静消失了。
暗卫忙回过头,只见树林中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闻楹的身影。
伤口
暗卫们在树林中搜寻片刻, 最终得出结论——
“公主妃定是回城找公主去了,她没有骑马,咱们快追上去。”
说罢, 十几人翻身上马, 又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有一阵无形的风拂过草地间。
贴着隐身符的闻楹看向她们消失的方向, 也快步跟了上去。
可眼下的她只是肉.体凡胎, 没有朱雀当坐骑, 也飞不起来, 这样下去, 怕是走到天黑, 也无法回到皇城。
正当闻楹一筹莫展之际, 前头出现了一座驿站。
约莫是听说了京中发生的动乱, 驿站中的官吏早已逃去, 楼中空空如也,只留下几匹官马在后院吃草。
闻楹将这些马儿的缰绳都解开, 挑出最为膘肥体壮的那一头, 翻身坐了上去:“驾——”
日光当空,山道两旁的树影向后掠去, 她驾马疾奔, 一路上只是放马下来喝了回溪水,便又上了路。
终于, 在日落之前, 她抵达了皇城。
城门口已不见士兵把守,走进城中, 往日充斥着叫卖声的街道上,此时安静得犹如一座鬼城, 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待到宫门之外,闻楹更是心中一沉——
此时,宫门已是大开,宫墙上的夏千灯和御林军已不见踪影,门外尚未干涸的血流和散落一地的箭矢,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夏千灯呢?
她是逃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是……
闻楹不敢再想下去,担心招来发狂之人,她甚至不敢出声,只是驾马进了宫门,顺着地面上的血迹向前走去。
偌大的皇宫之中,此刻却静悄悄的,连鸟鸣声都听不见。
闻楹忽地鼻头一酸,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在没有亲眼见到夏千灯之前,她绝不能先灰心。
又向前走出十几步,她隐约听见,远处似乎传来嘶吼低咆之声,以及空气中恶臭的气息。
是那些入魔之人!
他们定是追着活人去了,会不会夏千灯也在这些人里面?
闻楹眸中微亮,她忙循声上前,只瞧见成千上万的入魔之人聚拥在一起,他们对着同一个方向张望,像是饿极了的群狼。
而他们的猎物,便是凉亭高处的十几人。
闻楹眼尖地瞧见,那是十多名披坚执锐的御林军,以及脸上沾满血污的夏千灯。
这一刻,闻楹憋在胸中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真好,夏千灯她还活着。
约莫是他们砍断了登上凉亭高处的梯子,那些入魔之人上不去,便只能在凉亭下用力撞击着亭柱。
这样下去,整座凉亭迟早都会坍塌。
闻楹远远看见,夏千灯似乎在和十几名御林军争论着什么,她面色冷凝,算不上好看。
这一头,闻楹亦是心急如焚——必须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脱困才行。
然而,还不等闻楹想出法子来,却见夏千灯站直身,一只手撑住栏杆,从凉亭的二楼一跃而下,落入发狂的人群中。
御林军们大惊失色,伸手想去抓住她,夏千灯却已轻飘飘落了地。
“不要——”闻楹失声尖叫。
离她最近的入魔之人听到这声音,本能地回过头来,在没有看到人影后,又朝着夏千灯的方向涌动而去。
但很快,他们像是看到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如同蛇蚁躲避雄黄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
人群中就这样让出一条路,夏千灯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