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官听她这般说,劝了几句公主早些回去,免得夜深着凉,便又离开了。
闻楹原本还担心夏千灯的蛇尾叫人发觉,她低下头,才发觉蛇身早已变成她的双腿。
而留在自己肌肤间的,只是那冰凉的触感而已。
闻楹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那异样之感淡去些:“你今日究竟发生……”
夏千灯抓紧她的手:“嫂嫂,我们私奔吧。”
闻楹叫她这话弄得好生疑惑:“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夏千灯抬睫,漆黑眼底的幽暗处似有一簇簇火焰在闪烁:
“我说我们私奔好不好,嫂嫂?我们一起逃走,找个地方躲得远远的,叫谁都找不着我们。别管什么前世今生,善因善果,我和你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闻楹起初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后半句,她不由脸色一白:“你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夏千灯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抬起手捧住她的脸庞:“怪不得嫂嫂白日里吻我那般熟稔,原来我只是一个没用的替代品。”
闻楹心中一震。
究竟是谁,都同她说了些什么?
闻楹愈发不得其解,但见夏千灯痴痴地说话,知道眼下恐怕难以问出什么。
她垂下眼,捂住胸口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这里好冷,我们先回宫去再说好不好?”
果不其然,见她露出弱不禁风之态,夏千灯着了魔的眼神中有了几丝清明,将私奔逃走之事抛到脑后:
“都是我不好,嫂嫂,我们先回宫。”
怪物
待回到寝殿之中, 闻楹唯恐她再说了什么话叫旁人听去,便遣散宫人,关紧了殿门。
此时的夏千灯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 如同木偶人一般, 眼珠子没有光彩,只定定看着闻楹, 叫她坐便坐, 给她端来热茶也乖乖喝下。
闻楹无声叹气。
看来今日发生的事, 定是对她打击颇大, 叫她三魂丢了六魄一般。
“告诉我。”闻楹轻声道, “国师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她……”夏千灯这一开口, 方意识到少女是在套话, 忙抿紧了唇。
但为时已晚, 闻楹心头的印证得到猜测。
她站起身:“你先好生歇息, 我出去一趟。”
谁知夏千灯这会子反应倒快,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从身后抱住她:“嫂嫂要去做什么?”
她这是明知故问。
闻楹当然是要去瞧一瞧, 这国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夏千灯的手臂死死勒在她的腰间,叫她动弹不得:“嫂嫂不要去, 你走了, 我一个人害怕……”
明知她这话是故意装可怜给自己看,闻楹依旧难免心中一软。
叫她这一激, 夏千灯又想起了“正事”, 她紧握住少女的手:“嫂嫂,我们这就收拾东西, 趁夜离开这里……”
“慢着。”闻楹见她对这事执着无比,不得不劝说她放下这个念头, “咱们若是逃了,要逃到哪儿去?”
夏千灯一愣:“随便哪儿都好……”
“这种事情,岂能随便。”闻楹道,“若是留在离京城太近的地方,迟早会被人发现。”
夏千灯双眼一亮:“那我们就去远些的地方。”
“那去哪一处远方?蜀中道路险峻,岭南多瘴雾,江南又水道纵横,南来北往的人太多,难免泄露了踪迹……”
闻楹一一数着,她每多排除一处,夏千灯的脸色就更灰白了几分。
尽管于心不忍,但为了掐灭她的心思,闻楹也只得下一记重药:
“况且,你生来便是公主,自然不知普通百姓讨生活有多不易,就算咱们离开时带了再多的金银财宝,也终有用完那一日,到时你我又要如何养活自己?”
“若是生了一场大病,更是连大夫都看不起,只能硬熬着等死,你当真舍得我和你一起过这样的日子?”
夏千灯叫她问住了,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为死寂。
闻楹温声道:“你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国师就算再厉害,你我也总会想得到办法应付,不用害怕。”
见夏千灯依旧神色恍惚,她不由蹙眉——那人究竟同她说了什么,才叫她慌成这般模样。
奈何她这般模样,闻楹也不忍心问下去。
又见夏千灯脸色发白,裙摆处还湿漉漉地淌着水,若再这样坐下去,非得风寒了不成。
“先不说这事。”闻楹柔声劝她,“你先好生泡个热水澡,回被窝里睡一觉,若着了凉,岂不是雪上加霜?”
夏千灯点头,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那嫂嫂陪我,不能离开我半步,我怕一转眼,你就不要我了。”
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会不要她?
但见她这惶恐不安的模样,闻楹也不忍心拒绝:“好。”
当今圣上皇后极为宠爱这个女儿,寝殿之中,便有沐浴的汤池,池中时时刻刻水都是热的,且洒满了花瓣。
夏千灯此刻要沐浴,也用不着唤宫人来,只管牵着闻楹的手,朝浴池走去。
夏千灯往日沐浴,都是由宫女更衣,眼下她心神不宁,又没有宫女在,只管顺着玉阶步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