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点点浮冰,也是转瞬即逝, 隐没进平静的水面。
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时, 曾夫子清了清嗓子开口:“听说今日各位卯时便已在此等候,老夫倒不曾料到, 原来你们也还有起得来的时候。”
曾夫子这一番话,不难听出阴阳怪气。
毕竟从前要这些弟子早起上课, 一个个都是蔫头蔫脑,没精打采,一幅要去上刑场的模样。
这一番话,若是说给常人听,定要羞得对方面红耳赤。
奈何这些弟子都不过是十六七岁,尚未褪去稚气的年轻人,对于曾夫子的话,非但没有倍感羞耻,反倒厚着脸皮打岔:
“夫子,从前学生起不来,定是修行还不够,弟子保证等这回瞻仰过神树,身心从内到外受到洗涤,必定会有所领悟,勤勉修行……”
“夫子,不知我们何时进神境?”
曾夫子冷着脸哼了声,却并不似真的动怒。
只见他一挥手,半空当中浮现一幅卷轴。
画轴顺势展开,泛黄的画纸上是一些旁人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
看样子,这便是进入神境的入口了。
曾夫子却没有急着开启入口,而是一脸沉稳道:“进入神境后,你们每个人落到的位置都会有所不同,谁都不许到处乱走,一旦进入神境,便联络负责带领你们的夫子。”
说着,他身旁的夫子上前分发传音用的玉简。
闻楹的视线当中,出现一道花纹素净的黛色裙边。
她眼皮一颤,来不及作何反应,戚敛已走到她身前。
女子修长白净的手指抬起,一枚玉简便浮现到闻楹眼前。
她忙不迭伸手接过。
目光草草掠过戚敛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庞,闻楹又忙低下头:“多谢夫子。”
“嗯。”戚敛似有若无地颔首应了声,已转身朝下一个人走去。
玉简分发结束时,日头恰好悬在正空,曾夫子又叮嘱了几句,便闭上双眼,正式开始摧动法力。
画轴上的符号与字迹逐渐亮起,发出刺眼的光芒。
这亮光太甚,叫闻楹不由得眯起双眸。
然后,明亮弧光将她以及周身的一切覆盖。
.
等亮光退去,闻楹再看清时,四周早已发生了变化。
这是闻楹从未到过的世界。
清越鸟鸣中芳香馥郁,奇花异草间清泉飞漱,四周虹光笼罩,就像是梦境中才会有的美妙之境。
她甚至能感受到,此处的灵气有多充沛——吸收灵气,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倘若她是真的修士,能够进入这样的神境,只怕定会欣喜若狂……
闻楹忽略心底那丝一闪而过的失落,她拿起玉简正要联络戚敛,却陡然感到脚下的大地开始轰鸣。
接着,便是似有一道惊雷般动静轰然炸响。
闻楹的耳膜险些被这道异响震破,身形也跟着晃了晃,幸好她手疾眼快地扶住身旁的树干,才不至于摔倒。
与此同时,树梢间远远近近的鸟儿朝着与巨响相反的方向逃离而去。
漫天花彩齐飞,神境中不乏各种羽翼华丽的鸟儿,它们扑动翅膀,铺天盖地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场面蔚为壮观。
闻楹无瑕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盛景,她只是仰起头,朝巨响的来源远远眺望去。
只见那冲天的黑雾……是魔气。
孟云追竟这么快就下手了!
闻楹心下一惊,她顾不得多想,唯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阻止孟云追。
怀揣着这般的念头,闻楹抬手召出长剑,正要御剑朝黑雾的方向而去时,手中的玉简却亮起来了。
玉简里传来一道闻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你在何处?”
是戚敛。
闻楹抿了抿唇,她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掐断了玉简的传音,随后将其摧毁成灰齑。
闻楹的念头很简单——无论如何,她不应当再将戚师姐牵扯进来。
既然是孟云追要犯错,那由自己来阻止便好。
这般想着,闻楹出声唤朱雀:“绛繎?”
“主人,我在这里。”
身为灵兽,朱雀与闻楹心意相连,在她出声的刹那,朱雀已腾空而出,火红羽翼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华光。
无需言语,闻楹轻跃上朱雀的背上,她落下一句:“劳烦你飞快些。”
“主人放心,您坐稳就行。”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昆山玉碎般的清越啼鸣,朱雀振动双翼,带领闻楹越过山岭,朝那些仓皇逃窜的鸟兽相反方向奔去。
乘在绛繎背上,闻楹很快便看清巨响的来源——
本该锦绣如画的山峦之间,竟像是被什么炸穿般,呈现出数丈宽的洞窟,而那黑雾般的魔气,正是从深不可测的洞底蔓延出来。
这滔天的魔气……原来孟云追竟已有这么厉害?
闻楹生出几分疑惑——若说孟云追是为神树而来,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弄出这般大的动静?
若不是为了神树,她这又是要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闻楹看向地面那深不见底的大洞,她眸光定了定:“朱雀,带我进去。”
朱雀难得犹豫:“主人,这里面说不清有什么,又有这么多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