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行刑弟子怒不可遏地打断她的话,“妖魔之辈,果然不知羞耻。掌门悉心抚养你多年,你却罔顾人伦杀死他,谢家是谢师兄族人,他又怎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原本念着昔日同门情谊,想要劝诫你坦诚相待,免受皮肉之苦,看来如今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吃一番苦头,不知道其中厉害。”
说话间,他抬手取下挂在石壁上的长鞭。
这长鞭乃是抽取九十九头妖兽兽筋鞣成,又在冰牢寒泉中浸了数百个日夜,一鞭子下去,足以折磨得一位金丹期修士痛不欲生。
只见那位弟子扬起手,长鞭飕飕之声破空而出,毫不留情地朝闻楹劈过来。
然而在长鞭即将落到闻楹身上那一刻,一道法力与其相抵挡,将长鞭的威力化作虚无。
与其同时,季雨薇伸手握住那条长鞭。
“季师姐?”行刑弟子略带诧异地看向她,“莫非你还想要帮着这位魔女,你莫要忘记,上回剑会上你帮她逃走……”
“我并不是要帮她。”季雨薇道,“只不过她要是这么早受了伤,只怕更难以交代出什么来。”
说着,季雨薇示意弟子将百兽鞭交到自己手上:“我与闻师妹感情甚笃,她一向听从我的话,今日之事若由我来劝,兴许会更加见效。”
她说得不无道理,行刑弟子在犹豫后道:“那我去门外守着,只不过今日还有一百鞭的刑罚,断不能免去。”
离开时,他仍念念有词:“堂堂清徽宗掌门之女,居然是这样的败类……”
长鞭落到季雨薇手中,她默了片刻后道:
“闻师妹,你犯下滔天大错,按照门规本该剖去金丹,毁掉全数修为,再另行论处。只不过考虑到你并未结丹,没有法力,门中又有诸位长老为你求情,暂且只先罚你一百鞭……”
“明白了。”闻楹道,“我不会让季师姐为难。”
她前行几步,躺到受刑的石板上,闭上了双眼。
第一鞭落到后背的时候,闻楹死死咬住下唇,面色苍白地发出一声闷哼。
疼……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遭受过多少回这样的痛楚。
闻楹眼尾不觉沁出泪水,并不是因为这样的痛意,她只是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就要没有理由地遭受这一切,真正的杀人凶手却要逍遥法外?
谢,端,砚。
每每长鞭落下的痛意袭来时,闻楹唇舌之间,便会咬牙切齿的无声默念这个名字。
是他害死谢家所有无辜的人,是他害死了谢吟芳,总有一天自己会将他施加给旁人的痛苦,全数回报回去。
啪——
又是一道鞭落下来。
闻楹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死死嵌入掌心。
凭什么……
血腥的气息在石室中蔓延开,也不知多少鞭后,季雨薇停了下来。
此时的闻楹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衣衫之间沁出累累血痕。
闻楹听到季雨薇似轻声叹息:“闻师妹,你若是此刻求饶认罪,还有回寰的余地。”
闻楹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角,置若罔闻地闭上双眼。
求饶?
倘若求饶有用,上天就不会故意作弄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守在门外的行刑弟子也走进来,厉声斥道:“闻楹,事已至此,你究竟认不认罪?”
事已至此?
闻楹恍惚意识到,从剑会被拆穿身份那一日起,所有的人早已默认,她便是魔族,是一切事情的幕后凶手。
眼前一片虚空之中,似乎浮现一道雪袍银簪的清瘦身影。
唯有那人持剑挡在她身前,一字一句:“闻师妹,你不是魔。”
直到在想到戚敛这一刻,闻楹唇角方才浮现一丝发自心底的笑意。
可惜……自己再也不能等她了。
闻楹也曾想过反抗这样的天命,可一次又一次,她的固执,换来却是可笑又可悲的结局。
倘若剑会那日她没有逃,谢吟芳不会收留自己,谢家数百口无辜之人也就不会惨死。
谢端砚杀死了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到了放弃抵抗天命这一刻,闻楹竟感到无比轻松。
她轻声开口:“没错,我就是魔。在我体内,流着的是魔族的血,是我亲手杀死了养大我的闻掌门。”
“可杀死谢家人的,是谢端砚,是他道貌岸然,谁也休想让我承认半个字。”
啪——又一道长鞭破空落下来,打断了她的话。
“闻师妹。”季雨薇道,“你何必这样不知悔改?”
“就是。”一旁行刑弟子附和道,“谢师兄为人端方,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岂是容你污蔑。”
蠢货!
想到像这样的蠢货,修真界竟多不胜数,一时间闻楹对于自己魔族的身份,竟也没有那么排斥。
闻楹唇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直到鞭刑结束,闻楹便没再发出半丝声音。
起初,她是硬生生靠着对这些蠢货的不屑扛过去,到了后头,闻楹已然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等到闻楹再醒来时,她已回到冰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