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的黑暗中, 陌生的话语你一言我一语:
“问仙派的文惠师太果真是刚正不阿,今日天色未亮,便将那位罔害人命的逆徒押上诛仙台, 将其罪行昭告天听, 任其受天雷刑罚。”
“怪不得大约今早寅时,我听见北边雷声轰隆隆, 原来是为着这个, 也不知后来如何?”
“还能如何, 杀人偿命, 那名叫李守真的女弟子, 大抵是在天雷之下魂飞魄散, 尸骨无存, 死了。”
“原来你们说的人竟是她, 这位李道友, 多年前在不忘山的一场剑会,我也曾见过她。那时候她正值年少, 虽剑术过人, 性情却不卑不亢,及是沉稳, 没想到竟会为了所谓的情字, 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合欢宗的妖女,果然害人不浅, 待我此番回去, 务必要告诫家中子侄晚辈,万不可与其类结交, 啧啧……”
“合欢宗的妖妖艳艳还敢结交,便是碰着了也该绕着走才对……”
几人议论得愈发起劲。
闻楹不觉蹙起眉头, 在睡梦中被吵得慌。
刹那周遭又归于寂静,她耳边清静了不少。
戚敛收回布下结界的手。
眼下两人置身于沧南城一家客栈的厢房中,房间隔音不太好,隔壁讨论的声音才会清晰无误地传过来。
原以为布下结界,昏迷不醒的少女便会睡得安稳些。
没想到没过多久,闻楹低喃出声:“不,不要……”
坐在床边的戚敛收起心法玉简,朝她看去。
床榻间少女眉头紧皱,极为不安的姿态将自己蜷缩起来。
许是这些时日,她受到的惊吓不轻。
思及至此,戚敛探出手,握住闻楹纤若无骨的手腕,为她输送能够镇定心神的灵力。
闻楹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床边戚敛近在咫尺的面容。
双眸点漆,薄唇微抿。
本该是如冷玉般赏心悦目,闻楹却猛地一惊,手腕从戚敛长指间挣脱:“不要!”
“闻师妹?”戚敛抬眸,长睫下略微的疑惑。
闻楹神色犹有几分怔忪:“抱歉啊师姐,是我一时睡得迷糊了……”
闻楹无法告诉戚敛,方才在梦中,接受审判的人从李守真变成自己。
而审判她的人,正是戚敛。
除了戚敛,四周还闪烁着不少正派之人的脸,他们都口口声声说她作恶多端,应该被除之而后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而戚敛亦是抿唇不语,手中握着长剑,朝她一步步逼近……
回想起来,闻楹仍是后背直冒冷汗。
她心神逐渐镇定下来,环视四周后道:“师姐,我们这是在何处?”
“此处是沧南城的客栈中。”戚敛道,“昨夜你使用缝魂术后昏了过去,问仙派寒冷不宜休养,门中弟子便用灵舟将我们送下山。”
闻楹的记忆一点点与昨夜接轨。
原来如此。
闻楹意识到睡梦中那些对话,兴许并非自己的幻觉:“所以,李守真她已经……”
戚敛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对了。”戚敛取出一物来,“这张契纸,是问仙派托我转交给闻师妹的,凭借它,可以到各大商行支取十万灵石。”
按照文惠师太先前的承诺,寻到真凶者,有十万灵石报酬。
可这样说起来,也该是戚敛的功劳才对。
闻楹摇摇头:“这该是给师姐的,我不能要。”
“我日常不过修炼除妖,灵石再多,于我也并无用处。”戚敛道,“不如由闻师妹收着,自然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戚敛说的倒是实话。
况且原身的珠宝首饰和漂亮衣裳,有多烧灵石,任是谁人都看得出来。
倘若这十万灵石是从别处而来,闻楹兴许会欣然接纳。
可她接过那张契纸,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堵得慌,并无半分欢喜。
这些灵石……是用那些死去的弟子,姬灵璧和李守真的命才换来的。
闻楹正凝眉不语,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门外是一道温婉的嗓音:“不知闻姑娘可在?”
闻楹听出来人是殷芙蕖。
她收回心神:“我在呢,殷娘子快快请进。”
殷芙蕖推门而入之际,便有缕缕香风袭来。
她瞧见床边的戚敛,微微笑道:“原来戚小友也在。”
说着,殷芙蕖走过来,款款在床边坐下。
她握住闻楹的手:“昨夜瞧见闻姑娘晕倒过去,我甚是心急,只是一时有事走不开,直到此刻才得空来看望,还请你莫要见怪。”
她说话真是温柔得过分,叫闻楹犹如置身花香笼罩中,恍惚有几分飘飘然。
怪不得听说在修真界,殷娘子的追求者众多,便是成婚多年,也有人眼巴巴等着她与夫婿和离。
“殷娘子这是说的哪里话。”闻楹同她客气道,“我并无大碍,只要休息过后就好,倒是劳烦您探望。”
“家父生前与闻掌门乃是至交,论辈分我该是你的姐姐,当姐姐的看望妹妹,再天经地义不过,哪里算得上劳烦。”
殷芙蕖说着,从一旁仙婢手中接过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