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页空白的纸上,不起眼的左下角,有人用钢笔写下了一行小字。
‘愿我的小真永远平安,快乐。’
留言的人没有署名,谢寒无从推测是谁。不过这人字迹隽秀端方,看得出应该也是很温柔的性格。
接着谢寒又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这个字迹和顾言真的很相似,因为他昨天在办公室看他在许多文件上签字,落款和这个人有点像。
察觉到他又在想顾言真的事,谢寒气恼,报复性的把相册放了回去。
闲的没事琢磨这些做什么,随便那人是谁呢,他一点都不介意!
他绝对没有关心顾言真这个骗子!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不久钟姨做好了饭喊他,谢寒走进餐厅,见她把两个饭盒递给自己,神神秘秘的笑道:“小谢,阿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谢寒从来没给人送过饭,以前李予之偶尔叫他一次他都不大乐意,也知道这是钟姨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们相处,谢寒不反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门走走也好。他回房换了衣服,从钟姨那里接过保温盒出门。路过客厅的时候,忽然从某个房间窜出什么东西扒着他的裤腿不放,谢寒定睛一瞧,原来是只猫。
这猫他很眼熟,是之前被顾言真以他的名义收养的小流浪,还隔三差五的给他发照片,告诉他猫咪的情况,让他不要担心。
谢寒被迫配合演戏,兴致缺缺却还要装作喜欢,只恨自己之前多嘴。他还记得这猫叫“多宝”,看来顾言真的确很喜欢,不然也不会起个那么宝贝的名字。
“走开。”他皱眉看着扒拉自己小腿的小东西,用钟姨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训斥:“别来烦我。”
这肥猫被顾言真养得特别好,皮毛比上次见到的更加鲜亮光滑,整个身子大了半圈,长毛猫本来就因为毛发蓬松显胖,现在看着更胖了,肉感十足。
可惜这些都打动不了谢寒。最后还是钟姨把它抱起来塞进猫窝,谢寒才得以脱身。
到公司的时候快十二点,因为昨天来过一次,所以他记得路,用钟姨给的卡刷电梯上顶楼,直达顶楼办公室。
此时顾言真还在忙,他没想到今天送饭的人是谢寒,等人都坐到办公室了,恍惚许久才回神。
“你怎么来了?”他连忙放下工作,抬手看了看表,惊觉竟然都这个点了。
谢寒乖巧一笑,很贤惠的样子:“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饭,不行吗?”
顾言真脸上一红:“当然可以。”
他心里琢磨了会儿,觉得谢寒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莫非终于对他有好感了?
“坐呀~”谢寒主动把碗筷放好,抬头见顾言真还傻站着,故意调侃他:“言真哥哥~”
这个称呼让顾言真瞬间想起昨晚种种,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嗯。”
谢寒发现他真的很喜欢逗弄顾言真,尤其爱看他手足无措浑身冒傻气的样子。谁能想到,在外对谁都凶巴巴的男人,私下里在他面前乖得小猫一样,随便逗两句就会脸红,真稀奇。
顾言真听话坐下,从谢寒手里接过筷子,然后才想起应该是自己照顾他,连连说:“我自己来。”
“没关系。”谢寒冲他甜甜一笑,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半开玩的问:“以后我都叫你言真哥哥,好不好?”
小时候他也是这么叫的。
顾言真哪有不答应的,红着脸点头:“都好。”
出于某种天性警觉,顾言真隐约觉得自己和谢寒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在被牵着走,完全没有主动权。可是每当他心生疑惑看向笑盈盈、一派天真单纯的谢寒,又立刻觉得那是错觉。
这么柔弱单纯的谢寒,他怎么会多心的以为他在掌控自己。
难道是他太多疑,大男子主义?
顾言真默默给自己找借口,觉得这一切是因为他已经把谢寒当成了未来伴侣,而一个合格的丈夫就应该无条件宠爱包容对方,所以相处的时候,他才会偶尔觉得在两人中,他是处于下势的那个。
这套逻辑似乎是通的,顾言真竟然真的就这么调理好了。
今天的午饭有他喜欢的糖醋排骨,是钟姨的拿手好菜之一,也是顾言真从小到大吃不腻的味道。他这些天太忙了,再加上节食减肥,弊端很快显现了出来。
世上有许多顾言真这样的人,胖瘦都在脸上,之前胖了圆润还挺好看,这阵子瘦了不少,便凸显出眉眼愈加锋利,算不上盛气凌人,可是总让人误以为他时时刻刻都在散发戾气,难怪家里的多宝不愿意亲近他。
谢寒根本不饿,捧着碗半天吃一口,其余时间都在观察顾言真。
不愧是豪门出来的少爷,顾言真用餐时的姿态堪称优雅,明明该是饿极了,面对可口的饭菜始终不曾狼吞虎咽,规规矩矩一本正经。一口菜一口饭,配一口汤,咀嚼的时候专注而认真,嘴角边甚至没有沾到一点汤渍。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渐渐地,谢寒的目光在顾言真的嘴巴上停留。
因为刚喝过一口热汤,那里红润润的闪着点点水光,随着咀嚼微微动着,唇珠饱满鲜嫩可口,让人很想轻轻地咬一口。
如果忽略顾言真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和眉宇间的冷淡,其实他的长相算得上俊秀,偶尔发呆还会露出一点很好欺负的表情,像只反应迟钝的蜗牛。
谢寒又想起多年前,那时顾言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用尽利器武装自己,意图跟所有人展示他的强势。说话也不会刻板沉闷,一言一行都宛如受过严苛培训,不肯出一丝差错。
前后反差太大,谢寒也不禁好奇,这十几年中,顾言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变化如此巨大?
他的目光太专注,带着点咄咄逼人,顾言真再感觉不到除非是傻子。
“……怎么了?”他放下筷子,满脸疑惑:“我脸上有什么?”
谢寒回神。意识到自己差点暴露,他连忙笑着找补:“我刚才在想别的事,对不起。”
顾言真略有迟疑。
商场混迹多年,他虽算不上阅人无数,可也自认慧眼如炬,任何企图在他面前说谎的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他也确实多次凭借敏锐的第六感成功避开险祸,一个人待他是否真诚,他是能判断出来的。
可惜这个本能在谢寒身上总时灵时不灵。就好像刚才他分明在谢寒眼里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却又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看错了。
如果换做旁人,顾言真从一开始就不会靠近他,但他是谢寒。
顾言真说不清为什么他对谢寒和别人不一样,只知道在见他第一眼的时候,自己就克制不住的想要接近,仿佛谢寒是他命中注定要找的人。
“你……”他欲言又止。
顾言真最终没有盘问,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擅长沟通的人,怕过于直接的问话会伤害谢寒,三思又三思还是眼咽了回去:“你好好吃饭。”
谢寒咬着筷子,想来顾言真应该是没有发现的,又提起了要找房子的事。
“我已经让姚秘书帮我相看了。”顾言真温声说,“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其实本来顾言真是想让姚秘书在他名下诸多房产中随便找一套小点的房子给谢寒暂住,没想到姚秘书冷笑一声,把他在首都的所有房子全部整理好打印出来,足足用了三页纸,密密麻麻数都数不多来。
“你那些房子,最大的别墅上千平,最小的公寓也有两百平,我上哪去给你弄个五六十平的小屋子?”
“你以前养的乌龟都单独住八十平大单间,你忘了?”
顾言真亲自把三页纸的房产看完,唏嘘感叹。
太有钱有时也不是好事,追老婆都赶不上趟。
谢寒根本不打算领他的情,不过他不想因为这事与顾言真争辩,笑了笑随他去。
一顿饭吃完,顾言真主动帮忙收拾了碗筷,又去休息室漱口刷牙,嘴里还不忘喷点清新剂,力求在谢寒面前始终维持完美的形象。
午饭后的一小时照例是休息时间。谢寒才起床不久,当然不肯一起睡,顾言真就把平板拿出来给他看剧,自己去补觉,不然下午就算有咖啡也没法好好工作。
谢寒看着他走进休息室关门,单手撑着下巴倚在沙发上无聊的拿着平板滑来滑去,最后干脆把平板丢到一边,掏出手机登录账号。
他平时画画的账号和其他生活号是分开的,因为在他心里,画画是为数不多能让他觉得高兴的时候,必须要和别的东西严格区分,后来干脆独立出来,只用来专心搞创作。
他对账号的粉丝数从不关心,每次上传画作也根本不看底下的评论留言,不管是好的坏的都不在意。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圈子里有点小名气,时不时地会有人出高价过来找他约稿,也有网站编辑提出签约的意向,承诺的报酬分成丰厚,也是想要借他的流量。
不过谢寒暂时不缺钱,也不喜欢和那些网站签约,他总觉得如果签约,就好像在脖子上套了个绳子,做什么都被束缚,所以一个都没同意。如果心情好的时候选择性的接一些私人约稿,价格合适的话也会接商稿,干嘛要签约找不痛快。
距离上次登录也快一个星期,谢寒不出意外的看到私信评论的99+,烦躁的出于强迫症点开清除小红点,重复着每次上线的毕竟流程。
清理过程中,他无意间注意到评论区似乎火药味熏天好像在吵架,点进去后发现源头是上个月发布的某个画作,而被粉丝围攻的那个人名字叫……“帅而自知”。
谢寒眼皮一跳。
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
谢寒点进那位引起争端的“帅而自知”的账号,果然是一个刚注册不久的三无小号,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甚至头像都是一片空白,好像这个账号就是为了关注谢寒而存在。
倒不是说谢寒洞察力如何惊人,也不是他思维足够缜密,实在是顾言真暴露的太容易了。网上的那些发言口吻和他本人如出一辙,谢寒甚至都能想象顾言真在那边是如何皱着眉,试图和他的粉丝们沟通,被人骂了还一脸懵逼,不知道错在哪里。
谢寒好气又好笑,这男人上网说话都不懂收敛,那股子老气横秋故作正经的味也不知道改改,谁上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
再说……谁是他太太啊?
谢寒脸上微红,腹诽两句放下手机,回头又一次看了下休息室的方向。休息室的百叶窗遮挡了屋内大半的光亮,透过玻璃门隐隐看到点模糊的影子,估摸着顾言真已经躺下了。
又过了片刻,谢寒独自拎着保温盒下楼。顾言真睡着,他一个人待着没意思,还不如离开。他把饭盒递给送他来的司机,没有跟他一起回去,说是要在周围转转,司机觉得也不不会出什么问题,便驱车离开。
走出温暖的大楼,外面天寒地冻,一阵冷风吹来,刺得人骨头都疼,谢寒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轻轻打了个喷嚏。
今天据说是最近几年最冷的一天,气温低到只有零下十一度,人在外面多站一会儿都要冻僵了。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呼吸间轻雾缭绕,渐行渐远。
还有十二天就过年,往日繁华热闹的中央大街空了一半,许多人已经提前踏上了回家的路,现在火车高铁人满为患,年年如此。
都说过年热闹,可是谢寒从没真正感觉过。在他的记忆中,每年一到春节这个城市就寂静空荡的可怕,哪怕白天走在大街上也见不到几个人,哪里有电视里说的什么烟火气。
谢寒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出了两三公里远,顾氏大厦早已看不见了,而他已经踏进了李氏的地盘。
李予之接到消息下楼,果然隔了老远看到他家小混蛋一个人在街头溜溜达达无所事事,不由心头火气,急切的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按住。
他俩的身高相差无几,但李予之仗着自己是哥哥,身材又结实壮硕,对比之下谢寒更显清瘦,逮他易如反掌。
谢寒冷不丁被抓,回头一看竟然是李予之,在原地愣了好久,抬头才发现原来他居然自己不知不觉送上门来。
“怎么?在外头被人欺负,终于知道找我了!?”李予之恨得咬牙切齿,骂道:“外头这么冷,你那什么糟心朋友就这么把你一个人赶出来!?”
谢寒把手从李予之那里拽出来,冷冷回道:“你别不讲理,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那正好,跟我回家!”李予之气得要命,再次扯住他的手腕往车里拖,一边骂骂咧咧:“过年你不跟我们一起待着,还想干什么!?一天不作浑身难受,我看你就是欠揍!”
谢寒不愿意跟他走,两兄弟在街头上演推拉战,奈何李予之力气太大,谢寒又不能真的和他动手,跌跌撞撞被拖进车,还没坐稳就听见门被锁死的声音。
李予之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跑啊,我看你往哪跑!”
接着他跟着坐进来,冷着脸跟前头的司机说:“回家!”
谢寒哼了一声,转头靠着车窗,不肯跟李予之这悍匪说话。
这都什么糟心的破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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