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自如不大开心,还是要走,嘴里吊儿郎当地胡诌起来:“貘临城一群寡妇等着我给她们算姻缘呢,在你家住一晚可要让我少赚不少钱,不划算。”
在场但凡对绪自如绪半仙略微有一些了解的人,都知这人最喜黄白之物,一张嘴也是不分任何场合的什么都能说什么都敢说,从头到脚就没一处招人喜欢的地方。
奈何这人算卦准,大到天下大事,南边洪涝北边干旱,小到家里发生的鸡毛蒜皮小事,村口的养的鸡是夜里被野狐狸叼走了还是被邻居偷了他也能掐出个一二来,所以大多人都能容他两三分。
他口无遮拦地说完寡妇姻缘,话音才落下,十分能看人脸色的管家招手就让小厮拿出包碎银送给这个不好相与的扇半仙,那边绪自如的小师姐灵珑噘着嘴说:“小师弟你可别走了,同寡妇有什么好呆的,我可太久没见你了,都想你了。”
灵珑说着走到绪自如面前,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都瘦了,你看见没?”
绪自如眨了眨眼睛,眼睛还没转开,小师姐站在他面前,偷偷往身后瞥了瞥,小声说:“大师兄也很想你。”
“……”绪自如视线都没往她示意的那个方向挪上一寸。
灵珑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在场人各个修行都尚且,更别说宴清河这个当事人,他闻言眼睛望灵珑身上瞥了下,没说话。
他身旁站着的琉瑛先呵斥出来:“灵珑!绪自如已不是我门派中人!”
绪自如揉揉小师姐的头发,笑呵呵的瞥了眼永远都在骂人的琉瑛:“三师姐这话说的,莫不是我不是天极门的人了,连跟你们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琉瑛眉毛一蹙本来还想说话,宴清河淡淡的喊了声:“琉瑛。”
琉瑛闭上了嘴。
绪自如仍旧笑得吊儿郎当,管家已经命小厮拿了个碎银包,管家手中揣了个碎银包,他上前挽留绪自如,站在绪自如面前笑呵呵的把碎银往绪自如的怀里送,嘴里做起了和事佬:“好啦好啦,府中已经备好饭菜,请诸位就暂且在我们何宅中勉强住一晚等我家老爷醒过来吧。”
绪自如收了碎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顿时眉眼笑开了,他也不反对了,立刻就问起了管家:“厢房在哪儿呢,我先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吧,来之前被村口人好说歹说塞了块西瓜,弄得身上全是西瓜汁。”
灵珑是站在他面前的,眼睁睁看他收了管家的一大包钱,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人立刻改变要离开的想法,心里还没琢磨出个滋味来,绪自如就被小厮领着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转回身走到宴清河身边的时候还有些懵:“小师弟原来不是这样的啊……”
在天极门中的时候,灵珑跟绪自如的关系最好,绪自如修习不行,最喜欢在天极门玩闹。
灵珑喜欢跟绪自如呆在一起玩,绪自如跟天极门的人都不一样,天极门修行的功法讲究的是修身养性,情绪不外露,她整日见的都是些板着脸冷冰冰的人,绪自如在山上活泼得像是个小太阳。
灵珑在天极门正式弟子中是年纪最小的,虽然绪自如也拜了天极门的师门,但是没上师门册子,至多算是个外室弟子。
其实师门的外室弟子审核也算严苛,绪自如这般根骨的本来连个弟子都应选不上,顶多在山门中做做杂役。
但山中灵气充沛,纵使是个平凡人的根骨在山中生活锻炼也可绵延益寿,活得比普通人长久一些,所以想进门派做个整书册或是扫地的杂役的人也多的数不胜数。
绪自如跟他们相比较起来实在也没什么突出的,故而琉瑛才总看不上他。
虽说绪自如的根骨不行,但也自幼在山中长大,且他在山中性格十分好,虽然整日琢磨些招猫逗狗的事情,但是待人是顶顶好的,灵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因为年纪小,修行不得法门,说是不静心,被关在宗门祠内被要求静心。
她当时年岁小,一人呆在宗门祠,有些难过,绪自如从一根梁柱子上爬了下来,笑眼弯弯地看她说:“还哭鼻子了?”
灵珑当时没哭,虽然很想哭,被绪自如一逗横过眼睛去:“才没有。”
绪自如当时没说什么,卷了个大叶子铺在地上倒头就睡了,他还给灵珑铺了个,灵珑当然没睡,她呆在宗门祠里暗暗揣摩自己的心法修行,绪自如没有打扰她,但是一直在陪着她。
她年幼时不懂,大了些想起来知道这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师弟,当时就是在漆黑又阴森的宗门祠里陪着她。
在她跟绪自如相处的不长不短的时间内,她对于绪自如的印象一直都是个温暖又善良的人。
这会儿这个温暖又善良的人当着他的面接了别人的银子,转身走了,灵珑一时间有些失落,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小师弟出门在外应是受了没钱的委屈,出门在外当然需要用钱。”
她安慰完自己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大师兄。
大师兄宴清河向来光风霁月,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他们天极门的标杆,好像这天地间的准则都是照着他们大师兄的行为习惯所建立的。
她觉得如果非要说天地间有一杆尺来量善恶的话,那她大师兄就是这杆尺。
虽然这杆尺在六年前好像出了些问题,但是现在一切都回归正轨了,她眼巴巴望着她的大师兄,希望大师兄能说出一两句话来填补她此刻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