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斐微笑,“他们本质爱的还是他们亏欠的那一个啊,他们只是蠢而已。”
  谢岫白脸色不虞:“省省吧,谁稀罕他们的爱,再说这也不是爱。”
  哪有爱一个人,不是希望他过得好,健康快乐,反而要把自己的压力推到对方身上去的。
  感受不到的爱也能叫爱?
  自私罢了。
  斐点头认同,“也对,林涧看着就是个水泥封心的。”
  谢岫白脸色更难看了,冷淡地垂下眼,“又不是他的问题,难为你管这叫爱,我看他们只是想给林涧添堵。”
  “这可不是添堵,而是……怎么说呢,不太好描述,让我想想怎么形容,”斐撑着下颌笑,“给你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吧——”
  他歪了下头,一头长发流水一样滑落下来,“你知道什么叫雌竞吗?”
  谢岫白目光疑惑。
  “雌竞就是指女性内部的竞争,尤其是指女性为了争抢父权及男人恩宠,和其他女性之间勾心斗角,比拼自己拥有的一切——容貌能力性格甚至对男人的贤惠和体贴程度,来获取男性的肯定和喜爱,这是一种非常不健康的生态和心态。”
  “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定义了,现在都不只是女性了,叫o竞还差不多。”
  斐对这种“竟”深恶痛绝。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被选入韩家,也是“雌竟”的结果,韩家看中了他的家世,他的容貌,还有……他a级的生育能力。
  韩鹤觉得他能生下优秀的继承人,意图靠他改良韩魏身上的劣质基因。
  讽刺的是,还有很多人来羡慕嫉妒他。
  斐从前厌恶极了这种被人当物品评估的感觉。
  不过,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活不了几年了,他摆脱不了这处境,干脆敞开了享受,恶心死那些人。
  斐眼中的笑意稍微收了点,把手上的戒指转了一圈,“那你知道,雌竞的受益人是谁吗?”
  他一字一句轻声说:
  “——是被她们竞争的那个雄性。”
  女佣把桌子上的纯银铭刻家纹的餐具全收了下去,桌子霎时恢复了干净。
  水晶吊灯绽开,银白水晶一样半透明的材质,地板光可鉴人,浅色旋转楼梯下摆放着一架洁白的钢琴,斐一身洁白坐在餐厅中,仿佛置身于百合花海之中的大教堂,而他就是悲悯尘世的天使。
  “她们疯狂内卷,压榨自己,让自己在雄性面前更具竞争力,你漂亮我就比你漂亮,你苗条我就比你苗条,你温柔我就比你温柔,你愿意为他放弃家庭,我就愿意为了他家庭连事业甚至人格一起放弃,最后把自己彻底变成男性的附属品,就为了成为最符合男性心目中的那个伴侣,借着这点认同和宠爱实现精神高潮,在面对其他女性时保持极高的优越感。”
  “而男性呢?他们需要做什么?”斐端起女佣送上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其实不多。”
  “作为这场战争中的裁判,他是‘宠爱的施予者’,他掌控绝对的主动权。他要做的,只是把两个女性放在一起,利用宠爱麻痹她们,让她们为了自己争斗,对更符合他想象的那个人更加宠爱,引起另一个人的嫉妒,挑拨她们的关系,进而获得一个更贤惠的伴侣……很多雌竟其实都是男性有意无意挑起来的。”
  “比如最简单的,对着女朋友夸她的闺蜜更苗条,更会保养皮肤,挑拨离间的同时,还能让女朋友更加注重自己的外表,以此夺回男性的宠爱。”
  “我这么说其实有些偏激,人在面对竞争对手的时候有胜负欲很正常,我也不反对为了获胜提升自己,但是吧,一件事,要是过了度,就一定不正常。”
  斐看着谢岫白一脸生闷一口猪油一样消化不良的表情,被逗笑了下,把话题扭回来,“其实吧,这个办法在父子之间同样适用。”
  “在孩子长大能够独立之前,父亲是绝对强势的一方,他掌握的不仅仅是宠爱,还有其他资源——给哪个孩子买新衣服,做谁喜欢的饭菜,主动给谁过生日送礼物,谁可以得到更多的零花钱……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用这些资源来引导自己的孩子‘竞争’。”
  “谁更乖巧,他就给谁买糖,谁更贴心,他就给谁宠爱。”
  斐放下茶杯,叮的一声。
  谢岫白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红茶,宝石般清透的茶水恍惚间变得血水一般粘稠,散发出的袅袅清香也变成了让人窒息的腥臭味。
  斐微微笑着,“你以为林誉是在宠爱林灿吗?不,他是在告诉林涧——你看,我也是会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你不够乖,所以我不爱你,你不够听话,所以我对你冷漠,你不够温顺,所以我不给你糖吃,你没有主动亲近我,所以我们的关系才会差成这样。”
  大概连林誉和陈云舒自己也没察觉到,但凡是林涧在场的场合,他们的目光永远都是放在林涧的身上。
  宴会厅里,林涧只是离开了一会儿,陈云舒就迫不及待让人去找他,拉了个老朋友做幌子,就好像想找人的不是自己。
  林涧的事情永远第一时间放在案头,风吹草动都要掌握,还有家庭聚会……
  他们口上耐心地哄着小儿子,但他们的眼睛却在观察大儿子的反应。
  斐一口饮尽红茶,“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把一碗水端平的,非但不会端平,还会主动挑起孩子之间的矛盾,故意激化矛盾分化他们,让这份矛盾越演越烈,毕竟,端平了他们还怎么从中获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