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上的少年没在看他。
转袖,勾袖,肆意跳着,每个动作都卡到了极致,完美至极。
“……”
喻疏淮靠着墙,眼帘低垂,碎发半着眉眼,指间猩红闪烁。
他侧着身注视着舞台。
神情有些恍惚,抿了抿唇,感觉嘴里的烟太过寡淡,一种说不出的酸痛涌上心口,像刀扎似的刺破了喉咙。
台上。
红衣缠绵白发,少年腰身细软,足尖点鼓,铃铛作响。
一幕幕绝美如画。
完美复刻了当年惊艳全网的水袖舞。
可喻疏淮却高兴不起来了。
他原本以为再次看见水袖舞,自己会兴奋,会激动,会冲上去抱住他的溪溪,用力抱紧,告诉他——
别怕,我在。
可是……
不管重复多少遍,台上的人是溪溪,台上的人是溪溪,是溪溪。
他都无法骗过自己。
再像又如何?
跳得再好又怎样?
那抹明艳的身影根本不是他的溪溪。
他的小玫瑰已经不在了。
死在了最美19岁。
玫瑰刚盛放就被无情摘下,破碎凋零,再也无法……
在舞台上绽放光芒。
“……”
喻疏淮眼眶发酸,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他顿了亮良久,抽了口烟,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失落。
“原本……”
“站在舞台上的应该是溪溪啊。”
都怪自己。
没有保护好溪溪。
喻疏淮收回视线,自责不已。
他一直不敢,不敢回忆亲眼看见溪溪尸体的瞬间。
那晚。
天很沉,月光稀疏。
他接到电话赶到现场,警戒线已经围了一圈,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他的小玫瑰倒在血泊中……
白发凌乱,身上的戏服被撕得破烂,脸上有巴掌印,脖子上有掐痕,双目没有闭上,眼尾挂着泪,泪痣被鲜血染湿。
眼神那么破碎无助,嘴角却是带着笑。
像是带刺的娇艳玫瑰。
被捣烂,被捏碎。
却用浑身的刺捍卫了尊严,以最美的姿态跟世人告别。
…………
他当时感觉天都塌了。
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发了疯似冲进警戒线,扑倒在血泊中,抱起他的宝贝,一声又一声地唤着。
可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没有骂他。
没有推开他。
也不再像从前一样瞪他。
掌心下的肌肤更是冰凉凉的一片,冷得刺骨,无声宣告着少年的死亡。
警察试图把他拉开。
他不肯。
用力地将溪溪抱在怀里。
双眼猩红,耳畔嗡嗡作响,难受喘不过气,声音沙哑发颤。
他觉得这是梦。
都是假的。
于是安慰着怀里沉睡的溪溪,不停摩擦着他的身体,试图传递体温。
“溪溪乖啊。”
“抱一抱,抱一抱就不冷了。”
身旁的警察直叹气。
怀里的柔软的身体也逐渐冰冷僵硬。
泪。
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喻疏淮嘴里一股血腥味,绝望得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
天快亮了。
小叔赶来对他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想别人都看见小溪衣衫不整的模样,你就继续抱着他在这里哭。”
…………
喻疏淮收回思绪,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像是被一把生了锈的刀,一刀又一刀刮着,血肉模糊,痛不可言。
他不再关注舞台。
靠着墙。
沉默地抽着烈烟,试图麻痹自己。
那张优越的脸上再无半点笑意,眼帘低垂,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极其落寞。
另一边。
白临溪一直在暗中观察男人。
他扭着腰,挥舞水袖,踩鼓上旋转,将舞跳得又柔又傲。
原本以为某个流氓会过来将他扑倒,撕烂衣服,在聚光灯下侵占。
以满足不可告人的恶趣味。
谁想。
喻疏淮看着看着竟转过了身!
水袖遮面,侧身下腰,白临溪又跳了一个八拍,余光一扫,喻疏淮依旧背着他,靠在墙上,抽着烟一动不动。
“?”
这家伙搞什么?
不是想在舞台上占有自己么?
白临溪收袖,停下舞步,漂亮的脸上浮起不解,疑惑地盯着喻疏淮。
看着看着。
竟感觉男人的背影似乎有些伤感。
“……”
怎么回事?
白临溪跳下大鼓,缓缓走起。
音乐声此刻还未停,琵琶拨动,宛如战后的沙场,尸横遍野,又添了几分悲痛。
白临溪双手垂于身旁。
水袖拖地。
脚腕的金铃铛清脆晃动。
他停在喻疏淮身后,站了半分钟,男人没有察觉,身影笼罩在阴影里,指尖一点猩红,冷白的脖颈性感蛊人。
“喂。”
白临溪轻轻踢了一下喻疏淮的后背,问:“怎么不看了,是我跳得不像?”
喻疏淮没出声。
棱角分明的侧脸被烟雾遮盖,光影斑驳,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