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不敢转过头看元帅的神情, 这段时间他跟着不眠不休处理公务,是最清楚元帅状态的虫。
刚刚结束一场战争,不管是哪里都离不开军部元帅的镇守,复杂繁琐的整军和重建事务堆积如山,根本没办法委托给另外的虫。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帅越来越煎熬,没有一刻闭上眼睛,也没有一刻空隙可以喘息,不管是冕下、军部还是贵族,都好像山一样压迫在肩膀上。
——偏偏还有不长眼的东西,要去戳那些强压下的痛处,咀嚼着他虫的苦难当做赚钱的噱头。
不等白朗翻过去给那个虫一拳,那个没有底线的记者就被推倒在地,被不知道谁狠狠踩了几脚,啐了一口唾沫。
“滚回去再培训个几百轮吧,垃圾!”
“想出风头想疯了吧?!本来还愁没东西写,干脆批判一下你这种新闻界恶臭现象算了……”
而骚乱期间,西泽已经走到了军用悬浮车边,坐进去后就砰一声关上门,将一切动静都隔绝在外。
白朗也跟着上了车,很快就带领着军队离开,将一片狼藉远远甩在身后。
见实在挖不出什么消息,那群记者不甘地盘旋许久,还是慢慢散了。
紧急的事务已经基本处理完了,现在是要回到别墅去,和帝国顶尖的医生团队商量冕下的治疗方案。
“您要不在车上休息一会吧。”
车里的氛围安静到可怕,白朗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后座的军雌神色漠然,并没有接纳这个提议,点开光脑继续处理邮件,简直像是有固定程序处理工作,根本不会累的完美机器。
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最为混乱,却也是连根拔除那些毒瘤的最佳时刻,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抓了好几个涉事贵族。
那几个主犯已经被抓进刑讯室进行了一番严刑拷打,不日后就将重新开启审判。
西泽垂眸,光脑上的银蓝色光亮映照在他的眼底,却无法驱散那一片浓郁的黑暗。
最重要的,还有耶尔……
脑海里划过那个名字的瞬间,他就将这个念头强制切断了。
这几天需要投身工作时他都是这么做的,不然根本没办法腾出空间来,也根本没办法离开雄虫身边一步。
西泽闭了闭眼缓解干涩,浑然不顾太阳穴的胀痛,但耳边蓦地响起一道声音——
“嘟嘟嘟~我的将军请注意,现在已经很晚了,该去休息啦!早睡早起身体好……”1
温柔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不好意思,但仍然掩不住里面的柔软爱意,像是亲昵时耳边响起的私语。
西泽瞳孔骤缩,回复邮件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立刻按住了外套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通讯器。
通讯器上红光闪烁,传出熟悉到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声音,他紧攥着通讯器冰凉的表面,打滑了好几下才抖着手将铃声按断。
耶尔录的时候很不好意思,觉得实在是太羞耻了,后来挣扎了一下,还是全部录完了给他当通讯器铃声。
那时候雄虫红着耳朵,将通讯器塞到他手里,凶巴巴地强调道。
【平常一定要调静音,不能让别的虫听到这个铃声,知道没有!只有独处的时候才能外放,不然以后就不给你录新的了。】
耶尔的声音如在耳侧,却像是一柄重锤,猛然击中柔软的心脏,将那块血肉砸成一滩烂泥。
“?!”
白朗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恰好见到军雌脸上冷漠的面具猝然碎裂,紧攥着那个通讯器,猛地转过了头。
但就算是惊鸿一瞥,他也见到元帅的眼眶几乎瞬间通红,不自然地眨动着,抬起遮挡的手被沾上水液,有些狼狈地深呼吸调整脸上的表情。
他从没见过元帅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不管是打了败仗,还是受了重伤几乎死去,亦或是告别无数离去的战友,军雌始终从容而镇定,是军队中坚不可摧的主心骨。
更多时候那个名字被神化,变成胜利与荣耀的代名词,但不管多重的责任和压力在肩,他也不会流露出一丝疲态来。
当着别虫的面流泪这种事,他从来没有把它和元帅挂钩过,更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这一幕。
“……”
白朗咬着牙,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升起了车内的隔板,将独处的空间留给元帅。
该死,那群垃圾全都该死……!
他的胸口深深起伏一瞬,几乎难以抑制那股燃烧的愤怒,连血液都沸腾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拿起枪把那些垃圾全突突了。
也不知道耶尔冕下现在怎么样了……
连他这种外虫都很担心,元帅的心情他根本不敢想象,偏偏那些工作多得要死,艹!
隔板后一片安静,白朗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车在大门前停下,白朗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前下车帮忙打开了车门。
西泽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有眼尾仍然泛着一点浅淡的红,显示着刚才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不是臆想出来的幻觉。
“您慢走,我回去军部了。”
白朗略低了低头行礼,随即正打算回去继续处理公务,肩膀就被用力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