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钝痛蔓延开的刹那,一阵微妙的眩晕感袭来,耶尔伸手撑住旁边的桌子,有些迟缓地摇了摇头。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晃动的视野中浮现斑驳的色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掌心就已经紧贴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咳……”
  耶尔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全部感觉,只能努力撑起手肘,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想要从桌子底下的阴影处露出来。
  他似乎在某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时间仿若静止,那一刻时空被无限拉长,横渡过遥远而浩渺的宇宙,于宇宙另外一头隐约共振,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通道来。
  “……”
  耶尔再次睁开眼,就看见了那扇门。
  那是一扇仿佛能吸掉所有光线的黑门,无声悬浮在虚空中,随着时空缝隙的乱流不断扭曲着线条,正立在他面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那些被抹去的记忆,连同身体的知觉一同回归,让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原来那天晚上他梦见的是这些东西,甚至暴露出异状让西泽撞见,所以雌虫这几天才会这么反常……
  耶尔有些恍惚地抬起眼,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处在某种奇妙的空间中,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在猝死前夕也感觉到过。
  ——只要推开面前这扇门,他就能回去了。
  这个念头仿若一道惊雷,一瞬间破开了所有混沌,让他瞳孔骤缩,几乎瞬间从出神中清醒过来。
  能回去了?!
  耶尔下意识就按上了那门把手。
  却又在蓄力前夕生生停住,然后僵硬地一点点松开了手。
  不行。
  不能就这么走了。
  先不说这会不会是陷阱,门后也许不是回家的机会,而是彻底的死亡……也不管这机会是不是只有一次,他都不可能抛开一切离开。
  冲昏头脑的惊骇和狂喜褪去,西泽的脸浮现在脑海中,让理智重新占领高地,仿佛一根坚固的绳索,紧紧拉扯着他无法再上前一步。
  耶尔收紧手指,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而好像因为做出了抉择,那扇静候着的门好似水中的倒影般消失不见,而那股熟悉的波动也瞬间离他而去。
  “?!”
  下一秒,耶尔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仍然是灯光明亮的实验室,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哈……呃?!”
  如果不是他真的摔倒在了地板上,耶尔差点会认为那只是他的幻觉,或者某种出神时的幻想。
  耶尔呼吸急促,耳廓里全是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强撑着从半跪起来,努力缓解一阵阵的眩晕。
  而仿佛为了证明刚才的一切真实发生过,那小半个月前的梦境内容再次涌现在脑海中。
  妈妈、校长、导师……他最后应该是变成了植物人的。
  耶尔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两边的时间流速怎么样,但假如那边没有过去多久,那么他的身体很可能仍然躺在病床上,只是被确诊成为了植物人。
  那扇门的存在已经脱离了生物的最高认知,但应该就是导致他穿越的罪魁祸首,耶尔能感觉到它并没有就此消散,只要时机得当,门一定会再次出现!
  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他就还有回去和存活的希望。
  这两个简单的因果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得出了一个他曾朝思暮想的结论——
  他能回家了!
  他能回家了!!!
  回家,这两个字几乎刻进了骨血,几乎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从灵魂中迸发出最原始的喜悦和渴望。
  而现在,无比简单的选择摆在了面前,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用力推开那扇门,往前踏出一步,就能顺利回去了。
  但是他走了,西泽怎么办呢?
  蓦地,这个名字挤掉了那具有强大诱惑力的两个字,牢牢占据了上风,好似强劲的蔓草一般扎根在心脏,和每一根神经血管紧紧纠缠。
  平时或许还没什么感觉,一直到这种时候,才撕裂般一下下扯着痛,提醒着他还有无法忘怀、也无法舍弃的东西存在。
  “……”
  耶尔仍然半跪在地上,呼吸却从压抑着急促的激动,逐渐放轻到最后几乎静止无声,嘴角从忍不住扬起到逐渐拉平,最终紧抿起来。
  手心下的地板冰凉,几乎要冻僵那一片的血肉,但很快就有一阵融融的暖意跳跃到那里,一点点修补低于舒适值的体感温度。
  雌虫总是致力于给他送一些,会让他时刻想起他的礼物,无微不至,潜移默化地挤占了周围的空间,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已经不可或缺。
  耶尔的嘴角弯了一下,又很快抿了起来。
  而且他不久前才承诺过,不会擅自离开,会好好陪着雌虫生活在主星的。
  他们才确定关系不久,换算成人类的说法,就是还处在如胶似漆的热恋期,而且因为工作而聚少离多,都没能呆在一起多久。
  已经说好之后要一起去旅游,去摸传说中手感很好的小羊羔,要一起去看雪山泡温泉……甚至雌虫还小心翼翼地说要给他生一个蛋。
  只是简单地数了一下,他和西泽之间就已经有这么多的牵绊,还有无数等待着一一兑现的承诺和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