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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视力是在那的三天后。
  期间休伊斯抽空过来检查了一下,换了一种强效的药,需要涂在绷带上裹住眼睛。
  第二天等疼痛完全消除后就可以摘下,观察看有没有明显成效。
  绷带被一圈一圈地解下,光晕逐渐透进来,从浅淡模糊变得清晰明亮,最终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一层。
  那只手却停住了。
  “等等,我有点紧张,让我缓缓先。”
  身前雄虫的声音有些紧绷,深呼吸了几下,似乎在做心理准备。
  “医生不是说要观察有没有成效吗?可能还没有那么快,不用紧张。”
  西泽宽慰他道,本来应该是最紧张的那个,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说得也是。”
  耶尔喃喃道,但看着眼前雌虫的脸,那种微妙的紧张还是挥之不去。
  “我还是紧张,要不你先自己拆开看效果怎么样,然后再叫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就被另一只手握住,柔和却不失力道地牵引着他,将那层纱布缓缓掀开。
  薄软的纱布逶迤落地,没有一丝声响,被掩盖其下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时泄出一线金色的眸光。
  雌虫没有说话,但是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耶尔就知道——
  他已经能看见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彼此间几乎呼吸交融,耶尔甚至可以看见,那双金眸中被缩得很小的自己的身影,清晰无比,纤毫毕现。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凝视,不放过一丝一毫地仔细端详,但这道视线并没有带来什么不适。
  因为那并不含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或过界的欲望,就只是单纯地看着,蕴含着或许连雌虫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叹和震撼。
  西泽屏住了呼吸,甚至根本舍不得眨眼,用视线细细描摹着那真实而鲜活的眉眼和轮廓。
  “……”
  空气安静到让耶尔有些不自在,他微扬眉梢,开玩笑道,“怎么了,这就看呆了?”
  雌虫还是没有说话,好像真的呆住了一样。
  耶尔眉梢微挑,原本说紧张是真假参半的调侃,现在却真的有点紧张起来了。
  虽然用手指大致摸索过,但那终究无法与亲眼看到相比,毕竟谁不是一样的鼻子一样的眼睛,能摸出个什么东西来。
  “看这么久……很不符合预期吗?”
  耶尔有些困惑,伸手在雌虫面前挥了挥,示意他看自己。
  西泽这才堪堪回神,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从雄虫身上移开,闻言低声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但他搜肠刮肚仍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而且也不觉得那些软弱无力的词语能配得上眼前的雄虫。
  西泽张了张嘴却几度消音,最终把话全部吞了回去,只哑声轻笑道。
  “雄主……和我想象的一样。”
  这句话其实是假的,他没有率先想象过雄虫的样貌。
  在没有真正看见之前,一切带着情感色彩的擅自赋予都是很不礼貌的,如果因为想象和现实不符而感到遗憾或失望,就更加高高在上甚至有些无耻。
  但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他明明不知道雄虫到底长什么样子,但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如此恰如其分。
  每一根勾勒出轮廓的柔和线条,每一抹细腻又明亮的色彩,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无比精准地勾勒出雄虫原本的样子来,严丝合缝地填补上回忆的空缺。
  雄虫不需要长成任何模样,需要符合任何一个形容词,愿意长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只要面前站着的是他……
  那就足够了。
  耶尔悄摸观察了一下雌虫的表情,确认没有勉强的成分,微松了口气,“这样啊,那就好。”
  他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纱布捡起来,“没有感觉不舒服吧?恢复的速度比预期得快很多,下午可以让休伊斯来看看……”
  敏锐捕捉到雄虫隐藏在平静下的些许低落,西泽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该是这样。
  雄虫不会读心,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他惊叹震撼到翻遍脑海找不出形容,在雄虫眼里可能就是一般般到没什么可说的,甚至会以为自己对他的样子感到失望。
  最好的解释时间就是现在,不能让这种误解持续下去。
  耶尔刚刚起身,就被西泽伸手握住了小臂,雌虫的另一只手有些无措地从侧腰抚上后背,呈半搂住的姿势拉住他。
  西泽低声挽留道,“等等,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什么?”
  耶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安抚地揉了一把雌虫的头发,“我不着急,你慢慢说。”
  身前的雌虫深吸了口气,语气郑重又认真地斟酌着开口道。
  “我告诉您我会用哪些词形容您,漂亮,聪明,——。”
  他说出了一个陌生而拗口的词语,大约有四个音节,由雌虫低沉悠扬好似大提琴的嗓音念出来,像是一句简短又浪漫的诗。
  “最后一个词是什么?”
  “是贵族写诗时经常会用的一个词,也许有些晦涩……”
  西泽满眼都是柔和笑意,一字一句地将那个词语的释义排列出来。
  “它的意思是噼里啪啦响的;冒泡的;光芒四射的,闪耀的;焕发的,横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