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突如其来的发情期严重打乱了预期,导致他现在很是茫然。
  他们还没有好好交流过,进度条就莫名拉了好长一截,而且他现在做的事,和雌虫之前的提议似乎没多少区别。
  但昨晚紧急补完的知识闪过脑海——
  按照社会惯例,为自己的雌虫纾解发情期是雄虫的责任,不管他处于何种目的将西泽捡回来,都有负起这种责任的义务。
  耶尔双手撑住洗手台,闭眼深吸了口气。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等身上雌虫的信息素消散,耶尔离开浴室回到客厅。
  雌虫仍然如他离开时一样,安静地背对他蜷缩在沙发上。
  这场发情来势汹汹,但因为及时发现和疏通,并没有肆意蔓延开来,潮水在冲破岌岌可危的堤坝之前紧急刹住,温柔而迟缓地退了回去。
  雌虫脸上的神情有点恍惚,微微泛红的眼尾柔和了轮廓。
  他看上去一只像摊开肚皮的雪豹,身上满载着累累的伤痕,略带着一点疲惫舔爪休憩。
  “还好吗?”
  耶尔有些不忍心打破那份安静,但他必须确认雌虫的情况,“伤口有没有流血?”
  西泽无声睁开眼睛,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能是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耶尔伸手按住他的肩背,试图查看伤口情况。
  “……脏。”他敏感地一颤,哑声道,“不要碰。”
  耶尔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雌虫,敏锐地察觉到了雌虫的动摇,那堵高高竖起的厚重城墙,似乎隐隐裂开了一道缝隙。
  “可是不换药不行,伤口会感染的。”
  他斟酌着字句,试探道,“或者你想去洗个澡吗?让015帮你。”
  “……不用。”
  雌虫的语气比他还迟疑,拒绝后抿唇沉默了一会,又低声道了声谢,“谢谢。”
  不知道雌虫的态度为什么软化,但现在显然是一个好时机,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论一些事不起剧烈冲突。
  “你在顾虑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西泽微怔。
  他在顾虑什么?
  卡住咽喉的颈环让他几次接近窒息,整颗心脏被一只手轻易捏住。
  但剧烈的挣扎像是不痛不痒的撒娇,被一只手轻易镇压,而雄虫从头到尾不慌不乱,时刻留有抽身的余地。
  现在还疑惑地问他在顾虑什么。
  这就是他顾虑的东西。
  西泽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视野中一片化不开的浓黑,像是再也不会迎来黎明的永夜。
  ……但不可否认,他满心都是不合时宜的感激。
  雄虫没有用鞭子把他抽得鲜血四溅,也没有转身离开让他干熬过去,生涩却温柔地进行了抚慰,且并不吝于给予雄虫信息素。
  已经足够让他难以置信的了。
  而刚才浑浑噩噩的情潮中,浓烈到极致的欢愉变成痛苦,他恍惚以为仍然在刑讯室中受刑。
  等陌生的潮水漫过头顶,他在强烈的窒息中狼狈不堪地嘶喊,压抑的恐惧和隐秘的渴望将灵魂撕成两半……
  等重新清醒,那些丑态便一帧帧地在脑海中放映。
  在铺天盖地的难堪和自厌中唯一值得感激的,大概只有期间一直恍若未闻,事后又只字不提的雄虫。
  “……”
  西泽疲惫而沉默地喘息。
  坐在身边的雄虫一直没有出声催促,安静又耐心地等待着一个回答。
  他蓦地松懈了那股憋着的心气,在无声的对峙中自愿扬起白旗。
  “……至少告诉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西泽的声音低沉沙哑,“以及阁下捡我回来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不管能不能承受得起,但至少死也死个明白。”
  又轱辘回来了,这个问题果然是不可避免的核心问题。
  耶尔愣了一下,神情逐渐认真,他回想着当时的心情,沉吟片刻。
  “我当时救你确实是因为一时冲动,不管是把你送到医院,还是决定把你带回家,都只是因为我想,没有什么虫在背后指使,这点我能保证。”
  耶尔慢慢道,余光瞥了眼雌虫,很快又垂下眸。
  “不能说完全没有目的,我又不是慈善家,只是我收取的报酬并不是物质意义上的那些。”
  “换句话说——我想在你身上得到情绪价值。”
  耶尔弯了弯眼睛,“我足足遇见过你三次,每一次都太巧妙了不是吗?”
  “这里的生活也太无趣了些,需要一点新的东西来为它注入新鲜与活力。”
  “我想把你救下来,慢慢养好那些伤,在这个逐渐向好的过程中获得喜悦与满足,我认为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各持所需。”
  他的视线从雌虫身上偏移,看向不远处空无一物的小阳台。
  那里本来有一盆类似仙人掌的耐寒耐旱植物,是他特意买来种下的。
  当时想着这盆植物活多久他就活多久,但他好像天生就养不活这些小东西,那以生命力著称的小苗没半个月就死了,他就又买了一盆……
  结果一盆又一盆,整整五十四盆惨死的植物堆满了阳台的角落。
  没有一点精神寄托地挣扎活着实在寂寞,耶尔觉得自己一时冲动把雌虫捡回来养,很可能也是存了一点“植物容易死,捡个恢复力强悍的雌虫总行了吧”的荒谬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