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骋觉得何烯年积攒了很多很多的压力,像一个炸药桶,一个火星就能引爆,他对着何烯年也愈发小心翼翼。
本来画廊就在筹备新展,工作压力加上担心何烯年,许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能看出来脸色憔悴。
何烯年看在眼里,心疼之余有一个念头止不住地往外冒,只是每每触及这个念头何烯年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攥成一团,疼得连呼吸都难受。
他被两个念头拉扯着,煎熬地度过每一分钟。
在何坚拒绝训练的第三天,医生找了何烯年谈话。
这位医生的语气比之前任何一位医生都要严厉,病人为大,何坚的复健需要静养,也需要坚持不懈的训练。
医生语重心长地跟何烯年说,让他和何坚有什么矛盾都先放一放,再这么下去,何坚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他不是第一次听这些话,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大差不差,每次听到何烯年都觉得自己在被凌迟,钝刀子一刀又一刀剐着肉,带来深重长远的折磨。
何烯年被训完话之后魂不守舍地回到病房,何坚病了之后瘦了很多,他靠在床上,被子盖在下半身几乎见不到起伏,双眼盯着眼前的电视出神。
何烯年在门口站了很久,还是没敢进门。
后来他浑浑噩噩走到康复医院的庭院里坐了很久很久,脑子乱糟糟地闪过很多念头,每个念头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这天许骋路上堵车,迟了点过来接他,他就在庭院里面坐着,揣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坐到了天黑。
一上车许骋就朝他解释,“抱歉,走的时候有点事被绊住了,过来的时候又碰上晚高峰还有事故,晚了点,等很久了吧。”
何烯年摇摇头,说:“没有。”
他话音刚落,许骋的手机就响了,何烯年瞄到了来电显示,是孙秘。
许骋挂了一次,电话紧接着又响起来了,他不得已只能先听了,那边说了一会儿,许骋的眉头皱着,等听完了才简单地说了句,“先放一放,明天再说。”
孙秘好像还想说什么,许骋继续说,“先这样,我有点事儿,挂了。”
“要是有事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你先去忙。”何烯年说。
许骋探身从后座拿了个面包放在何烯年膝上,边拿边说,“不是什么急事,明天处理也可以,先吃点垫垫,看看想吃什么,今晚也来不及做饭了。”
何烯年捏着手里的面包,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鼻子有点发酸。
他不喜欢吃太甜的,果酱还是奶油面包都不太吃,许骋知道之后给他准备的吃的都是这种最普通的没有夹心的面包。
许骋总是知道他的习惯的。
何烯年三两口吃完把包装纸叠好说:“回家吧,我们叫外卖,不想在外面吃。”
许骋向来听他说,于是就直接回了家。
两人一到家,门刚关上何烯年就贴上了许骋。
何烯年在室外坐了一下午,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但还是捂不暖他的身体。
他的嘴唇是冰凉的,抚上许骋腰的手心也是冷的,冷冰冰的人撞到许骋怀里,许骋愣了愣,随即就迎上了他的生涩的唇舌,想让他热起来。
何烯年接吻技术很烂的,一年多以来都没什么提升,只会笨拙地撬开许骋的唇缝,然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了。
许骋总是取笑他,何烯年每次都红着耳朵说:“没关系,接吻这种事有一个人会就好。”
因为有点着急,何烯年的牙齿磕到了许骋的嘴唇,许骋也没在乎这点小插曲,卷着他的舌头加深了这个吻。
素了太久,两个人的火都被轻而易举地撩了起来。
他们推搡着进了卧室,顺便散落了一地的衣服。
此时此刻,他们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人,束手无策的为难、小心翼翼的试探、强颜欢笑的迎合,全部都蒸发在肌肤相触的温度里。
这一刻他们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亲密无间,何烯年真的想过一辈子的,和许骋一起。
他想过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有许骋陪伴,他们会吵架然后和好,然后商量着这个晚上吃什么,他们会和普通的夫妻一样,一日三餐,人生四季。
只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最后的时刻,何烯年咬着枕头流下了眼泪,许骋一点点吻去他的泪水,然后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外卖已经在门口放凉了,许骋趁着何烯年洗澡的时候把饭菜热了一下。
何烯年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对许骋说:“我们聊聊吧。”
许骋听到他说这话手上倒水的动作一顿,放下了杯子转头看他,“聊什么。”
何烯年心虚得甚至不敢看他,视线躲闪,酝酿了一个下午的话堵在喉咙迟迟说不出来,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他却像个丧失了语言功能的病人。
何烯年什么都还没说说,什么也还没做,但是许骋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何烯年,只是何烯年甚至吝于施舍他一个对视。
这些天来他不是没想过何烯年会跟他分手,但是他总是觉得他们的关系和何坚的康复并非不可调解的矛盾。
他想过很多方法,无论是摊开来好好说,还是当何烯年见不得光的恋人,他都可以接受,也并不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