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心中不忿,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松开了牙齿露出留有淡淡齿印的唇瓣。
他知道做皇帝的都高傲,肯解释一句就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这解释有倒打一耙的嫌疑。
见云渺低头看鞋尖不说话,段桓再次放低了身段,用诱哄的语气道:“这帐子口冷风容易灌进来,阿菟去榻上躺着吧。伺候你的下人还算尽心,早早把那褥子用香炉熏好暖着,还备了一桌子吃食。”
永靖帝好多年不曾叫云渺这个乳名,如今猛然想起多叫了几回,心中竟浮起几分异样之感。
“谢陛下关怀。”云渺其实早就闻到了糯米藕的甜香,他之前出去时还吩咐人给他备好山楂茶呢。
此刻被永靖帝说的有些动心,顺着梯子往下爬,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榻上。
下人替云渺脱掉了靴子,又将早上束发时紧紧编得几绺小辫子松散开,将乌发披下重新绑了发带。
有人想替永靖帝也调个舒适的椅子来,或者再搬个软榻两人并排躺着,却被对方摆手拒绝了。
段桓衣袍一撩将云渺往榻里头滚了滚,空出一片狭小的空间。
云渺还以为段桓想要和他黏糊糊热得要死挤在一块,挣着身子就要爬起来。谁知对方只是挨着他坐下而已,连衣角都不曾碰到一起。
于是云渺舒舒服服地缩回了被子,手里捻了块儿薄荷糕,又就着暖乎乎的山楂茶喝。
云渺开开心心吃了多久,段桓就静静看了多久。
许是小动物的直觉,云渺察觉出不对劲,手中的糕点拐了个弯儿送到段桓嘴边。
“朕不吃。”段桓面上依旧是那副矜贵冷清的模样,嗓音却微微发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探出,意欲抚摸云渺右脸。
那道松鹿纹已经淡去,红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段桓心头莫名升起些烦躁,手边这张脸太过白皙,还是红润些好看。
指腹滑腻温润的触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段桓情不自禁想要顺着脸侧往下滑时,云渺往后躲了躲。
嘴上还嘟嘟囔囔的,“有点儿冷,我再把被子裹紧一点。”
接着段桓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脖子都没有的蚕宝宝。
……
永靖帝将刚刚的旖旎之情压在心底,轻轻弹了下云渺的脑壳。嘴角带着些对晚辈的宠溺轻笑,却垂下眼帘神色不明。
心有所觉,亦作不解。
云渺觉得刚刚那股奇奇怪怪的氛围没有了,开始后悔把自己卷那么紧,现在连扭动身体都费劲。
段桓欣赏够了云渺扭股儿糖似的窘样,终于好心将对方解救出来,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就不想问问朕来看你是为什么?”
“……”云渺停顿了半晌,目光闪烁,开始即兴发挥:“定是天寒地冻,皇舅舅处理政务时神思凝滞,想要随便散散心,没成想逛到了这里。”
“你这是暗讽朕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啊。”段桓眉眼间藏着笑意,一巴掌拍到了云渺屁股上。
居然又打我!
虽然隔着被子打人并不疼,那里肉又最多很抗揍。
但打得可是屁股啊!羞不羞!
云渺都能听到下人在窃笑,一个骨碌翻起身来就要向永靖帝讨说法。
谁知段桓好似料到了这一招,忙指着角落开口道:“你瞧那是什么?”
云渺狐疑地顺着手指方向望过去,随后惊喜大叫:“小狗?!”
帐内昏暗,之前云渺一直没注意到最角落有个蓝布罩着的小笼子。
此时下人应永靖帝要求掀开蓝布,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那是只红棕色夹杂几丝灰的小动物,耳朵像小奶狗,脸又像是丑萌丑萌的土猫,好的是天生带笑。
这小东西此时猛然见到满帐子的人下了一跳,嗷呜嗷呜叫的云渺心都快化了,忙命人抱过来。
段桓哭笑不得,“这是赤狐。哪里就是狗了。”
“狐狸?”云渺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觉得这长相和传说中的狐狸精一点儿不像。
“这只赤狐还小,待长成后漂亮的很。”段桓眸色温和地凝视云渺,意味不明道:“只是这小家伙太聪明,不能总是纵着。否则长大了会训不熟,不听你的话。”
“不听话就不听话!”云渺一听这是狐狸,对方长大后就有毛茸茸的大尾巴可以撸,什么烦恼都在此刻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甚至不顾永靖帝反对,硬要将小狐狸抱在怀里亲昵玩耍。
嘴上也不嫌弃不冷了,一脚把身上的被子踢开,专门抱狐狸。
话也多起来,还拉着段桓问长问短。
“该给宝宝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名字是大事,要叫一辈子呢。不能太随便……我要回去翻翻书。”
“可以给它穿衣服吗?”
“它喜欢吃什么肉,烤鸡?”
“这个糕点应该不能给它吃吧。”
“皇舅舅,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呀?”
……
“是公的。”段桓止住了云渺想要翻着看看的动作,命人将这赤狐抱下去喂点吃的。
打发走了那个叽哇乱叫的烦人小玩意儿,段桓随口问道:“如今有了狐狸玩儿,可消气了?”
段桓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中的酸意。
一代帝王竟然羡慕嫉妒起个小畜生,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