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从北蛮回来后,他的生辰已过,战事又繁忙,他们也无心谈北蛮的事,一直到战事结束,北蛮和谈。
在回京前,方楚宁送了他这支簪子当生辰礼。
平辈送簪,哪怕是兄弟间关系匪浅也极少见的,在北宁多是定亲后男子送给未来娘子之信物,若是男子,那多是长辈所赠,代表父辈的殷切希望。
因此方楚宁送他时,偷偷摸摸地送,也没有当着他的面,他怕谢珏拒绝。
谢珏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的宁州战场,北蛮和谈了,他的生辰也在战事忙碌中度过,只得父亲几句祝福和兄长亲手煮的一碗长寿面,战事频繁又危急,没有人会操心二公子的生辰,他也不在意。北蛮和谈后,整个军营都陷入过年般的欢喜中,处处都透着喜庆,甚至有人在营中放了爆竹。
谢珏也很开心,那时他们都觉得北蛮和谈,宁州战事结束,天下太平,他们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那日他陪同谢璋巡营,天光乍现才回军帐,他的案桌上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长方形檀木盒子,那案桌是他的书桌,平日里看书处理军务的,谢珏就知道是方楚宁补给他的生辰礼,他生辰时方楚宁就说过要给他一件礼物,可当时战事很急,不合时宜,方楚宁说过过阵子再送给他。
北蛮王被杀,北蛮和谈,双喜临门,这份迟到的生辰礼就送到他的手里。
谢珏没想到是一支簪子。
他也知道方楚宁为何不当面交给他,他看着白玉簪子久久回不过神来,那段在北蛮的甜蜜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又被他压在心间,酸涩,又无措。他们都假装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谢珏原本只当北蛮是一场梦,他在梦中圆满了,哪怕今生不在拥有这份真挚的情感,他也了无遗憾,他并不打算回宁州后与方楚宁纠缠不休。
他是侯府公子,方楚宁是军侯嫡长,他们之间若是有人越界,那是粉身碎骨,是两个家族的交恶开端,是许多人的噩梦,也会成了他们之间的噩梦。
可方楚宁没有只言片语,只是送了一支簪子,隐晦地要一个承诺,明知道年少的他们都承受不起承诺的份量,仍是一腔孤勇地索要。
谢珏看着玉簪在桌前沉默,他知道方楚宁就在站在帐篷外等着,他戴着玉簪出去,是他们一起心有灵犀地给彼此承诺。
他不戴,就是拒绝。
宁州的军帐就像天堑,一端是情,一端是家。
不管选谁,谢珏都知道是一场万劫不复的纠缠。
他想到父亲,母亲,家族的荣耀,想到他日后的人生,北蛮停战后,他想做什么,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他想到北蛮那段恩爱两不疑的岁月。
他从天光乍现,坐到日落西山。
谢珏最终戴上了那支玉簪,他出营帐时就看到方楚宁就站在前方,沐浴着月光,看到他冠上的玉簪后,月光一寸寸地点亮方楚宁原本晦暗的眼。
他笑了。
方楚宁说,“听风,今天的月色真美啊!”
是啊,月色美,人也如愿,那是年少时他们最炙热,又最疯狂的心意,一切都在不言中,从那以后方楚宁就没再提过那支簪子。
谢珏也闭口不提,却一支戴在冠上。哪怕是他在宁州,方楚宁在中州,两人身份转变已成敌人的那几年,这簪子也没离开过他。
当年的承诺,只有他记得,又怎么舍得当掉呢!
第911章 卖笑
谢珏假寐片刻,闻到一股肉香,睁眼看到方楚宁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餐食过来,那是一碗加了牛肉块的面条。五六块牛肉肥瘦相间,冒着香气,面条里还卧着一点小青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谢珏腹中的馋虫立刻冒出来,咕噜咕噜地抗议。
方楚宁单手把案桌翻出来,把面条放上,一路端着过来,他的手都被烫得通红,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趁热吃吧,别真饿坏了。”
“你哪来的钱?”
方楚宁戏谑地眨眨眼,“出卖色相换的。”
谢珏轻笑,方楚宁如今开朗且活泼,渐渐也有了失忆前的模样,也会与他打趣玩笑了,方楚宁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讨到一碗热腾腾的面,自己也馋得不行,仍是心甘情愿地伺候这位小祖宗,这位雁王殿下明显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的。
谢珏也没客气,确实饿了,低头吃面,这是北方的面条,他在宁州几年也吃得惯,方楚宁看他吃得香,心中也是非常欣慰,他可不想谢珏真的饿着了。
“这事要耽搁几日,我们得想办法赚钱,谢听风,你有赚钱的法子吗?”
谢珏摇头,这不是他擅长的事,他打理产业还算可以,没钱没产业,他也变不出银子来,方楚宁曲着腿,掰着手指头算,“衣食住行都要花钱,不能上街上要饭,我们这长相要饭也不现实,你觉得我去卖艺如何?”
“出卖色相比较快!”谢珏随口说。
“确实,我们可以一起出卖!”方楚宁乐了,“买一送一,客人也不亏。”
这活还很轻松,开钱比较快,就看平南县的姑娘夫人们舍不舍得花钱,方楚宁灵机一闪,“你干脆直接亮明身份算了。”
“平南县令不曾见过,又无佐证,如何信我?”谢珏反问,若是随意一个人来和县令说是雁王,县令就能信,这人脑子怕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