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选择不归降北宁。”大祭司说,“归降就那么重要吗?桑南这片土地虽是富庶,可真的值得你们大动干戈,未必吧?听说这一次边境有北蛮的将士,北宁皇帝真是心胸宽广,能给仇敌兵权,随他掌兵,这样的驭下之术,前无古人,一要有对主帅的信任,二也要有对兵权的掌控,两者皆有才敢放权,你们兄弟一路征战夺下江山,三军自然臣服,所以兵权全部交给独孤靖,你们也不怕独孤靖造反作乱。可北蛮百万子民进到北宁生活,要如何管理,驯服,才是一个大问题,据我在十二州的线报,自从北蛮人进十二州后,每日都有冲突纠纷,当地府衙苦不堪言,频繁上书请求朝廷派兵支援,就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上,皇帝派独孤靖领兵出征,意欲何为,不难看穿,北蛮的动乱才是你们的当务之急。桑南就算富饶,也有可取代资源,柳州到江南也很富庶,你们根本没必要急着要桑南归降。”
“是不急,可迟早的事,既是迟早的事情。”谢珏淡淡说,难怪大祭司地位在桑南地位如此高,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一个桑南人说他们的真正意图。
大祭司自嘲一笑,“看来归降是桑南唯一的选择,北宁如此强势,我们不归降就要开战,是吗?”
“是!”谢珏说,“开战是最快稳定北蛮人心的办法,我们也没办法。”
“拿我们桑南成千上万的命来稳定北蛮人心?”
“你们也可以选择归降。”
大祭司知道他们已进了死胡同,谁也无法说服谁,北宁站在实力最巅峰,根本不怕与桑南开战,桑南王和祭司要么同意归降,要么选择玉石俱焚,没有路可走。
“气运这东西真的很难说,宇文朝与北蛮打了那么多年,镇北侯府五代人都镇守边境,拦着北蛮南下。百年来北蛮的气候也没见那么恶劣,百姓尚能生存,恰好北宁分裂时,北蛮实力大损,天灾人祸双至,逼得他们不得不停战归降北宁,从此以后北蛮就是北宁的领土,无数的黄金,红砂矿涌入北宁,而因百年战乱而空置的十二州,接纳了北蛮百姓后,只要当地官府能压得住,壮丁耕田,女子织布,荒芜的田地得到耕耘,农贸商贸再一次繁荣,北宁将来繁荣已是肉眼可见。桑南再回归,北宁周边再无强敌,你们兄弟不管是往北征战,或是往西南征战,都无对手。谢氏……的确是天选之王,连气运都在站在你们身边。”
谢珏并不喜欢听到气运这样的话,“一句气运就概括我们谢家五代人的牺牲,大祭司也太过轻描淡写。我谢氏本是北宁第一大家,人丁兴旺,因两族之战一代接着一代牺牲,仅剩下我父亲这一脉,我们兄弟几人也差点全部都死在京都,断送在宇文朝,只是一念之差,世上再无谢氏一族。气运这东西,我们不想要,我和知许更想要家人健康平安,若为君者贤明,知人善用,为将者皆想卸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大祭司久居云端俯视苍生已久,怕是早就不知这寻常百姓之乐。”
大祭司眉目微冷,谢珏也没有一点惧意,“我与桑南和谈已到僵局,为了桑南的繁衍生息,还请大祭司早做抉择,拖得越久,边境就越不稳定,北蛮将士正等着向新君表忠心,他们急切渴望一场大战。”
“殿下是在威胁我?”
“我是实话实说!”谢珏轻笑说,“我很喜欢桑南,也不忍看到桑南成为一片焦土,百姓流离失所。我人在牡丹城,久不归家,我弟弟等急了,怕会亲自来边境接人,他若来了,事情就没这么容易善了,我是善意提醒,若你当成威胁,也可!”
大祭司冷笑,却不再应答,谢珏对这九层宝塔倒很感兴趣,想往上逛一逛,大祭司拒绝了,谢珏也没有强求。
离开祭司院时,已过了午膳时间。
他身边的将士还吐槽一句桑南人待客之道真差劲,竟不留一顿饭,谢珏淡淡说,“无妨。”
祭司院的山下有一处歇脚的客栈,占地不大,环境清幽,是赶路人的落脚用膳处,今日没什么客人,谢珏也选择此处用膳再回客栈。
影卫分外不解,为何要在外面用膳,这里回驿站也就半个时辰,在外用膳也不怎么安全。
谢珏没有过多解释,影卫只好去安排膳食。
影卫经毒杀一事后非常谨慎,因此谢珏在外的膳食也不经人手,给了客栈掌柜一锭银子,他们亲自给谢珏准备膳食。
谢珏坐在客栈户外栏杆处,一来环境好能欣赏风景,远处就有一个荷塘,二来也能看到往来的客人。这一带往来的人非常多,旁人看到谢珏这阵仗也知道不好惹,没人寻他麻烦,也没人敢打扰他的清净。
桑南风土人情与北宁相差甚远,若是在十二州,定会被当地土匪当成一头肥羊来宰杀,挑衅在所难免,若是在京都,也会有有权有势的公子哥说他张扬跋扈,竟还抢占人家厨房,必然要来理论。若是在桑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都很有分寸和界线,不爱惹事。
倏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利落地从枣红大马上飞身而下,他疾步而来,抬头看向谢珏。
影二上前一步拦着他,右手压在长剑上,寒芒微露,“站住。”
桑南人与北宁人本是一家,很难从面容上分辨出来,谢珏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他穿衣打扮都很朴素,腰间还插着一把匕首,看起来很是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