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看着身穿龙袍,却形容狼狈的男人,神色难过,一国之君,求而不得,何至于此,他都不明白宇文景对凤姝的执着,究竟从何而来。他是天下之主,女色不过锦上添花。何苦为了一名女子狼狈至此。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额头抵着地板,谁也不敢抬头看天子如此卑微又疯癫的一面,殿内热得众人一身是汗,凤姝周围有五六个火炉,都在烧着炭。可她的身体凉透了,根本没有一点热气,宇文景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起死回生。
“姝儿,你醒一醒,朕错了,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为什么你还不满足,为什么连死都不愿意和朕在一起。当宸妃有什么不好,谢璋都死了,他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她,姝儿,你醒一醒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了。”
宇文景语无伦次,凤姝跳落城墙后,他拚命地想要抓住她的手,若不是陈墨拦着他,他怕是下意识要跟着凤姝一起跳下去。
他疯狂地跑下城墙,一边跑一边喊人去叫太医,他甚至存有一丝希望,盼着凤姝能活着,可那么高的城墙跳下去,凤姝躺在一片血泊中,唇角溢出鲜血,她临死前不知道想到什么,竟面带微笑,笑着赴死,仿佛释然,又仿佛解脱,又仿佛是她的意中人从天而降来接她。
宇文景无从得知,他不相信凤姝已死,哪怕陈墨探过鼻息,凤姝当场死亡,连一句遗言都不给宇文景留下来,早就厌倦与他反覆纠缠。
可宇文景不相信,张太医带张灵正也很快就赶过来,张灵正看到这一幕时目赤欲裂,不敢相信,凤姝浑身骨头几乎都碎了,连移动一下都觉得要碎掉。可宇文景仍是把人移到养心殿来,张院判和张灵正父子跪在殿外候命,整座养心殿,只有宇文景绝望的声音。
林玉漱踏进养心殿时,也听到宇文景的哭声,她又气又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非要把表嫂逼死才甘心,如今表嫂死了,宇文景怕也是要疯了。
林和礼派人给她传信,让她在宫殿中带着太子躲避风头,不要轻举妄动,可林玉漱在殿中坐立难安。锦衣卫搜查皇宫,要找陈凛和冬雪,夏竹时,林玉漱派人把他们藏在未央宫中。也听闻了凤姝死讯。
表嫂早就无法忍受这肮脏,又罪恶的人世间吧,多次她透过阿宝思念如意的眼神,让林玉漱明白,若不是为了如意,想见一面,表嫂早就不想活。她明明活着,却更像是行尸走肉,如今走了,林玉漱是为凤姝高兴的。
她终于摆脱了宇文景,也终于要和表哥相逢,这应该是表嫂的夙愿了。
“皇后娘娘,皇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进内,请您回宫吧。”内侍拦着林玉漱,不希望她进去看到宇文景那么狼狈的一面。
林玉漱冷着脸,沉声说,“皇上疯了,大开杀戒,你们不劝诫,还敢在这里拦本宫,滚!”
她推开内侍后,进了养心殿。
第522章 屠戮
养心殿内,陈墨见了林玉漱后,规矩行礼。
林玉漱看着宇文景狼狈地趴在凤姝的身体上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眼里掠过一抹厌恶,她不禁想起昔年议亲时。林玉漱自知此生无法得嫁心仪之人,因此从不暴露自己的心意,遵从家族利益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亲事。
她能嫁的人并不算多,当年她的选择只有宇文景和张伯居,可张伯居和她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却无男女之情。只把她当成妹妹,昔年的宇文景是太子,风度翩翩,容貌俊俏,虽是宁州长大,却是一身贵气,进退有度,知情识趣,两人算是志趣相投。当年在月下弹琴赏月的温润公子,并不是昙花一现,宇文景和她大婚后对她也算不错,温柔,守礼,专宠。情绪稳定,且从不在外暴露过自己的阴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称得上是一名好夫君。
她婚后,林和礼曾问她过得如何,林玉漱也曾告诉过兄长,她过得不错,宇文景与她相敬如宾,她这太子妃过得很好。连当年的皇后也不敢对她横加指点,家世,背景和品性都是林玉漱得到夫君敬重的原因,初时的确过得不错。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
又或者是,他一直都是这样子,曾经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只不过是他夺权路上扮演的一个角色,真正的宇文景似乎在登基后,无人管束,放出自己内心的野兽,唤醒不为人知的残暴。
诛杀功臣,掠夺人妻。
君王无道至此,暴虐其臣,他这皇位怎么坐得安稳。
“你来做什么,回去!”宇文景余光看到林玉漱,神色微变。
旁人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他们算是少年夫妻,又生育一子,林玉漱对宇文景而言,和后院其他的女人并不一样,至少,他并不曾当众落过林玉漱的面子。
凤姝进宫后,林玉漱经常带太子去迎春宫,宇文景也不曾阻扰过。
“皇上,逝者已矣,让她入土为安吧!”林玉漱轻声说,就算忠言逆耳,她身为皇后有些话该说也要说,“她本就对尘世没有眷恋,若不是您威胁着她的家人,三年前,她就该走了!”
“住口,你给朕闭嘴,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滚回你的未央宫!”宇文景目光阴狠地看着她,“这几年,你和她来往甚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别以为朕一概不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怀有身孕,所以劝朕放她去相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