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衣着褴褛的少年尖锐地问,“可若王爷在胶州城内身故呢?宁州铁骑也不会进攻胶州吗?”
喧哗震天的声音静下来,百姓们也想知道答案,他孤身一人进胶州,若是命丧胶州呢?
谢珣似笑非笑地挑眉,这少年的问题真是问到他的心坎上,谢珣几乎快相信,这是他特意安插在城内的人,多机灵!
“本王来为林芝大人送葬,和胶州州府和谈,为何会身故?”谢珣问薛玉,“是吧,薛大人?”
“是,是……州府定会保护好王爷!”薛玉抱拳说,“诸位民众,本官在这里向胶州承诺,王爷在胶州期间定会平平安安,王爷在,铁骑自然不会进犯胶州。”
李鹏飞心有不悦,正想继续煽动百姓,官兵们已上前戒严,薛玉带谢珣离开,薛玉知道谢珣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是,宁州铁骑不会进犯胶州,唯一的前提是谢珣在胶州城内平安无事,若谢珣有三长两短,他是宁州铁骑主帅,宁州铁骑定会踏平胶州,为主帅报仇雪恨。
林芝的夫人原本想扶灵回京,可林芝出城前已留遗书,希望夫人把他葬在胶州,死者为大。林芝夫人尊重丈夫意愿,选择让林芝在胶州入土为安。
谢珣在灵堂跪拜上香,林夫人有七月身孕,看起来却非常憔悴,她带着幼女还礼,眼睛虽红肿,情绪却很稳定,这已是第十日,该来祭拜的,都已经祭拜过,灵堂无闲杂人士。
谢珣卸下佩剑,置于一旁,抱拳向林夫人行礼,“夫人节哀,林大人之死,罪在知许。夫人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
林夫人没想到威名满天下的秦王会向她致歉,林夫人并非出身名门,且不得林老夫人喜欢。第一胎时被迫站规矩,孩子生生流掉。林芝虽是进士,为人正直清廉,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后来林芝外放,林老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想把林夫人留在府中侍奉,是林芝和夫人智取,她才能随着林芝到胶州生活,这才过两年舒坦日子,林芝英年早逝。林夫人新寡,比谁都绝望。
“逝者已矣,怨恨,责骂已无意义,他再也回不来了。”林夫人眼含热泪,“王爷孤身进胶州送他一程,我们已感激不尽。”
“这是本王该做的。”谢珣说,“夫人日后若有差遣,本王必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谢过王爷!”
林芝长女仅有三岁多,生得玉雪可爱,尚不懂生离死别,好奇地看着谢珣,谢珣看着身怀六甲,模样憔悴的林夫人,再看到幼女懵懂无辜的眼神,心中微痛。
若他不带兵来胶州,林芝不会死!
他相信林芝回信时是真心诚意的,后来横生变故,非他们所愿,若他再慎重一点,或许林芝就不会被当成一枚棋子,死于两军阵前。
个人的荣辱生死在权谋皇权前,微小如尘埃,轻易可碾碎。
谢珣祭拜过林芝后,林夫人携幼女送林芝棺木上山,谢珣和薛玉,衙门一群幕僚也陪同,幕僚们看谢珣的眼神,个个不善,谢珣倒不在意。
林芝下葬后,薛玉陪同谢珣下山,谢珣进胶州不仅是为了送林芝一程,薛玉也知道,迟早要谈驻军的事。
两人回到州府议事厅,奴仆奉上热茶,谢珣却不急着喝茶,细细观察州府,胶州州府和锦州州府布置差不多,各地议事厅大多是这样的装潢,他从窗户能看到庭院外警惕防备的府兵。
谢珣却不急着谈驻军,“李鹏飞为什么被下放到胶州?”
薛玉说,“王爷叛出京都那一晚,李副指挥使亡故,整个京都卫都受牵连,虽说命是保住了,许多人都被革职。按理说不至于被下放,张伯熙还擢升成京都卫指挥使。可李鹏飞得罪林晟,被逐出京都到胶州来当参将,已有一月有余。”
薛玉到胶州后,对州府的官员任免背景都做了一次全面的调查。倒不知谢珣和李鹏飞有恩怨。
李鹏飞是谢珣在京都卫时的旧部,虽说都是世家子弟,谢珣重用林萧和张伯兴,张伯熙。周黎玉和蔡文森次之,并不太喜欢李鹏飞。并不是因为林萧和李鹏飞断交,他从来不是被私人恩怨和主观看法左右的人,张伯熙在他刚到京都卫时还来过下马威,他不计前嫌,还是重用。
主要是他交给李鹏飞的几次任务,他都没办好,个人能力有问题,且情绪管理失控,比林萧脾气更易怒,又没有张伯兴在他身边约束,很难成事。
可李鹏飞怎么想就不知道,如今他在胶州城中,倒是麻烦事一桩。
“李鹏飞虽到胶州一月有余,因是京都来的世家子弟,在府兵中很受尊崇。”薛玉提醒说,“我初来乍到,暂代胶州事,未必有他的话管用。”
“薛大人真有意思,你究竟是怕本王死在胶州,还是希望本王死在胶州?”谢珣戏谑问,“大人态度暧昧,本王倒看不懂了。”
“王爷身份贵重,下官自是希望王爷平安长寿。”薛玉说,“下官暂代胶州事,希望胶州城内无血光之灾。”
“林芝一死,胶州州府也有幕僚,下有判官,县令,怎么就邀锦州知州来主事?”谢珣笑问,“这也不合规矩吧?根据燕阳律令,薛大人也无权过问胶州事。”
薛玉轻笑说,“王爷,十二州如今究竟是听朝廷的,还是宁州的,一片混乱,各州州府根据实际情况治理,若听燕阳律令,王爷刚进城就被诛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