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林和礼,生在京都,长在京都,从小又是神童,被称文曲星转世。三元及第,少年得志,他又是林家嫡长,不缺拥护者。论学中被一群学子捧成未来阁老,文能安邦定国。
少年方楚宁和谢珏站在二楼上听了这一场论学,方楚宁放肆嘲笑说,“大才子,全境征兵,说得轻巧,你看氏族子弟,几人在军中?说得头头是道,不过纸上谈兵,你知道十二州在哪儿吗?一叶障目,坐井观天。”
少年人性子本就张扬,何况是方楚宁这种从小在大帅棍棒下长大的少年,一身反骨,本就乖张,公然嘲讽林和礼,谢珏拦都没拦住,场面一度非常的难看。
后来,方楚宁就没怎么见过林和礼。
他和谢珏又去了战场,后来就听说林和礼游历天下,极少回京。
一晃数年,当初的少年皆已长大成人,独挡一面。
方楚宁朝林和礼见了礼,林和礼还礼后,越过他离去,数年前那一场冲突仿佛早就消散在时光中。
“图南,进来!”方大帅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方楚宁眉心一蹙,进了书房。
书房的窗户支开,方大帅在案桌后看着燕阳地图,圈出了十二州,方楚宁眉心重重一跳,林和礼来找父帅做什么?
他是氏族之首,近日元惠帝也有意让林和礼进内阁,父帅很少和朝中文臣打交道。
“听风和知许在十二州剿匪,已荡平三处匪患,过了胶州,如今快到锦州。”方大帅咽喉受过伤,声音有些粗粝。他比镇北侯年轻几岁,五官深邃,轮廓冷硬。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大将军。
“听说了!”方楚宁木桩子似的站着,眼神都不带看大帅的。
“你又去喝酒了?”大帅闻到酒气,极是不悦。
“喝酒招惹你了?”
大帅掌心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方楚宁眼皮都没动一下,显然早就习惯,方大帅横眉冷目,“中州求援,希望朝廷能派几名将军驻防,十二州也不能落到知许手里。”
“预祝父帅,旗开得胜!”
“方图南,父亲希望你去中州,统帅中州兵马。”方大帅沉声说,“既然不愿意出兵宁州,去中州驻防吧。”
方楚宁沉默,不作应答!
“安远侯近日和诸位武将话里话外,都想让你去江南,我知道是听风的意思,我偏不如他所愿。”安远侯是镇北侯的人,这事方大帅心里知道。
镇北侯和方大帅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战场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镇北侯活着时,他和方大帅之间几乎没有秘密。方大帅会把江南真实的战况告诉镇北侯,可未必会呈到御前。
两人相互信任,且都在维护宇文皇室。
如今平衡被打破!
当年的秘密,如今都是尖刀。
只不过,方大帅并不想挥刀向故人,他只想维系燕阳的和平,休养生息。
“仅是驻防?”方楚宁眯起眼睛,“陈铭将军驻守中州多年,为何调我去驻防?”
“陈将军年事已高,且旧伤复发,中州和十二州仅隔北河,陈将军已不能胜任繁重军务,需要朝中派几名年轻武将协理。”方大帅沉声说,“朝中武将,数来数去,你最合适,一来,你最了解听风,二来,也只有你能和知许有一战之力。”
方楚宁问,“听风坐镇宁州后方,知许在十二州剿匪,就是温水煮青蛙,只要商贸农桑恢复,十二州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父帅,中州驻军是在他收服十二州前,派兵驰援,还是等他收服十二州再开战?总归要给我一句准话。”
“我希望时间能冲淡听风和知许的仇恨,燕阳不能起内战,民不聊生。”
“那你该去问宇文景,为什么要挑起战祸,若他不是设计陷害侯府,何至于此?”方楚宁冷声质问。
“放肆!”方大帅震怒,“皇上的名讳,不可直呼。”
“他算什么狗屁皇上!”方楚宁桀骜不驯,“休想我为他卖命!”
“你是为他卖命吗?”方大帅失望地看着儿子,“燕阳内战,死的是你的同袍,无辜的子民,京都那一晚兵戈相向的,全是你的袍泽。”
“好啊!”方楚宁摊手,“他退位让贤,我立刻出兵宁州。”
“方图南!”
父子两人冷硬对峙,方大帅怒不可遏,“那一晚你放走听风和知许,你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我真庆幸,比你早到京都一个时辰。”
方大帅已有很多年,不曾好好地和方楚宁说过话,儿子在想什么,做什么他都很陌生,他也想和方楚宁好好谈一谈。
可方楚宁在他面前,就是一只恨不得把他戳成窟窿的野兽。
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就能吵起来。
“父帅答应你,只要听风和知许不主动出兵,中州按兵不动。”方大帅声音缓和下来,“你好好想一想,是去中州,还是留在京都当富贵闲人。”
方楚宁冷笑,“父帅不担心我吃里扒外,通敌叛国吗?”
“你若通敌叛国,我,你母亲,你妹妹,你姑姑一家全陪你下黄泉,你不孤单。”
日渐西斜,阳光沉落城墙后,书房内昏暗死寂。
良久。
方楚宁说,“我去守中州。”
锦州。
谢珣风生水起地剿匪,凤妤不想耽搁时间,飞影又任押粮官,谢珣兵分两路,他带一万五千人剿匪,飞影和暖阳带三万五千人护送凤妤来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