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惠帝,弑君者,杀侯府,夺臣妻。
永宁深宫中,姝女哭新寡,遥问伤心人,何处是归家。
街上小儿流浪乞者皆会哼唱,锦衣卫抓了几名哼唱的流浪乞丐,斩杀于集市口,杀鸡儆猴,却也压不住京中的流言蜚语。越镇压,流言传得越快。
元惠帝震怒,责令锦衣卫彻查,定要查到始作俑者,陈墨派人调查,一层剥一层,只能查到是一名男子把京中乞丐聚集在一起给了银子让他们传唱。乞丐形容男子身量颀长,甚是年轻,却画不出他的面容。
元惠帝在殿中焦躁急转,“是不是谢珏和谢珣,尚在京中,定是他们痴心妄想,还想救走凤姝!”
陈墨说,“陛下,谢珏和谢珣已到盐城,不在京中。”
“那是谁?是谁传出来,是不是方楚宁,他和谢珏沆瀣一气,朕命他带兵追击谢珏和谢珣,他也敢当庭抗旨,简直没把朕放在眼里,一定是他,去查他最近都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来往!”元惠帝气急败坏。
林晟和陈墨对视一眼,都很忧心。
他的状态比起当太子时更糟糕,他当太子时虽会暴怒,却不会如此粗暴,鲁莽,蛮不讲理,除非踩到他的底线,否则他的情绪都很稳定。
可登基后,他的情绪一日比一日糟糕,从小伺候他的李公公说圣上夜不能寐,胃口不佳。他总是半夜梦魇惊醒,喃喃自语,宛若疯癫。乾坤殿伺候的宫女太监换了三拨人,人人自危,就怕得罪新帝被砍头。
真应了侯夫人那句话,让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皇上,方楚宁金銮殿抗旨,被方大帅责罚,打了四十军棍,近日足不出户,在府中养伤,未必是他所为。”林晟说,“皇上,堵不如疏,如今流言四起,不如考虑着妥善处置凤二姑娘,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林晟如今擢升左都督,兼任禁军统领,是元惠帝跟前大红人,除了锦衣卫外,整个京都归他管辖,权倾朝野。
没有人敢称凤姝为谢大夫人,有人为了讨好元惠帝,称凤姝为贵妃娘娘,恰好被进宫看望林玉漱的林和礼听见。
林和礼问,“皇上何时封的贵妃,封了何人?”
宫人跪地磕头告罪,林和礼拂袖而去,隔日,世家集体哭穷,反抗新政条款,希望恢复新政前的税收,六大世家文臣纷纷致仕。
于是,宫中再无人敢提贵妃二字。
元惠帝虽不敢允了世家文臣致仕,可几名老臣明显表现出力有不逮,想告老还乡,一朝天子一朝臣,内阁大换血,青黄不接。
文臣有林和礼在暗中出谋划策,武官有方楚宁强硬抗旨,元惠帝竟觉得朝中无人可用,被掣肘得左右为难。
林晟说,“皇上为了凤二姑娘,与文武百官闹僵并无好处,为今之计,只有妥善处置凤二姑娘。皇上勤政爱民,洗清弑君污名,君臣一心,才能使得天下臣民归心。您是正统,谢珏和谢珣就算揭竿而起也没人会归顺他们,他们才是弑君者,是乱臣贼子。凤二姑娘在宫中,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又流言四起,皇上何不放她出宫,派人严加看守,一来,可以钓出城中想救走她的人,或许还能钓到谢珣或谢珏。二来,凤二姑娘目睹谢璋之死,心绪难平,被囚禁在永宁宫,只会和皇上越发离心,放她出宫一两年后,风平浪静,流言平息,皇上若还想要她,让她改名换姓,换一身份再进宫,如此也就没人再说什么。”
元惠帝如今被流言逼得骑虎难下,任由流言喧嚣,最终只有他亲手处死凤姝,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可放她归家?
谢璋和凤姝大婚,是侯府亲眷,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杀她?
林晟说,“皇上,这很简单,就说侯府弑君谋反,皇上念在侯府劳苦功高,网开一面,不伤侯府女眷,或由凤长青将军出面告知天下,谢璋和凤姝大婚之礼尚未完成,这门婚事不作数。”
张伯阑比林晟更贪婪,更精明,“皇上,苏家毕竟掌握燕阳江南的财权,您还可以和凤二夫人,用苏家商行来换二姑娘平安。”
元惠帝何尝没想过,控制凤姝,就等同于控制苏月娇,凤妤逃了又怎么样,苏家生意核心在凤姝,不在凤妤,他根本不把凤妤放在眼里。
可凤姝宁死,都不肯委身于他。
难道真要放她离京一年?
坤宁宫。
近侍告知皇后,在林晟大人的劝说下,皇上态度有所转圜,林玉漱心中大喜,凤姝出宫总算看到希望。
林和礼进宫时,林玉漱隐瞒凤姝有孕的事后,求林和礼帮忙送凤姝出宫。以元惠帝的手段,永宁宫戒备森严,谁也带不走凤姝,林和礼也不建议林玉漱直接劝元惠帝,伤了他们夫妻情分,虽然这夫妻情分也没多少,为了阿宝也不能撕破脸。
林和礼建议林玉漱找林晟去劝解。
林晟任左都督后,一心想和林家族亲攀交,林阁老对外宣称是病逝,实际上是生生被气死的,林和礼直接把林晟一家从族谱除名,并勒令林侍郎,林晟,林雨燕从今以后不得登门,但凡林氏家族的祭祀不允许参拜,若不是林鸿远阻拦,林和礼差点让林晟把他爷爷的墓都迁移出林氏墓园。
林晟哪怕擢升左都督,京中世家子弟也不肯与他建交,方楚宁态度始终如一,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林晟没想到林阁老会被气死,所以急着向林和礼求和。不管他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都得罪不起林和礼,林鸿远回祖籍后,林和礼就是林家家主,他一句话能让朝中文臣拧成一条绳,最初的忙乱过后,世家在林和礼和几名家主齐心协力筹谋下,又有对朝局的掌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