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妤并不愿售出田地,赋税变了,若是维持原状,她一年又要贴补许多银子,她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只能和佃农商谈彼此都能满意的方案。
佃农们却仗着新政,隐有逼迫凤妤卖出田地的感觉,凤妤耐着性子和里正商谈,除了里正,还有几名以岭庄里资格比较老的佃农。凤妤能理解新政下佃农粮食减少的困境,在她明确说出不会卖地时,里正和几名族老脸色极是难看。
“三姑娘对我们以岭庄,一贯强硬啊!”一名老人家叹息,“以岭庄上百户老少都要生活,姑娘家大业大,可我们只有以岭庄的土地,能不能可怜可怜我们?”
“老人家,赋税增加后要均摊到每个人头上,所有人都要习惯,且接受,这是朝廷政策。田地是我的,不想卖,您也不能逼迫我卖给你们。我也算过新政后的赋税,你们的收入会减少,又非食不果腹。高坪县许多人在买地,你们想要田地,可以问旁人去买,凤家的田地,短时间内我不愿意卖。”凤妤声音温和,“老人家也要理解。”
第238章 逼迫
以岭庄的谈判进了僵局,凤妤也不着急,带秋香,春露和张大等人去附近的庄子。以岭庄是她农产里最重要的构成部分。可若说利润,远不如玲珑阁,望江酒楼,甚至连茶楼都比不上。土地耕种能得到的利润非常稀薄。
世家靠耕地致富靠的是收租和放债,一层一层剥削,地租很高,佃农交完赋税再交赋税,手中已无多少余粮。可除了耕地,他们又没有谋生渠道,饥荒年更是哀鸿遍野。以岭庄之所以是富庄,皆因凤家地租便宜,丰收年不涨地租,饥荒年还会免部分租金,一直保证以岭庄租户们的吃穿用度。半年前闹事,曾让凤妤非常不爽,解决矛盾后,凤妤就提了地租。
她从来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也不爱当冤大头,她是实实在在的商人,大地主赋税提高,不可能让她一人来承担,势必要分摊上所有佃农头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姑娘太纵着他们了。”春露淡淡说,她的卖身契签给凤家,本该和佃农站在一条战线,他们才是社会最底层。
春露却极少有姑娘富可敌国,就该救济贫苦的心情。世间皆有准则,阶级门阀等级森严,姑娘投生于凤家,享尽特权和富贵,是她天生就有的东西,不是她的错。她手握重金,想救济是情分,不想救济,旁人也不能强迫她。
天下难民那么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姑娘又能渡几人?
以岭庄的佃农已是全京都最令人羡慕的佃农,地租少,全是丰田,姑娘还免部分农具的租金,处处照顾着佃农们。那些租世家大族的佃农们,哪个不是被剥削,被吸血,谁有这么好的日子?在新的赋税下,地租若不变,姑娘就要承担所有的税收,年年赔钱。
秋香也是义愤填膺,什么都站在凤妤这边,却又好奇地问,“姑娘,既然玲珑阁和望江酒楼的利润丰厚,田地利润稀薄,为什么不卖呢?”
若是卖给他们,也是一笔钱,还不必承担繁重的赋税。
“田地是人的根,是最后的退路和保障。”凤妤耐心地和秋香,春露解释,“做生意,有成功,有失败,谁也说不准。江南几代富商沉沉浮浮,百年来几度更换。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土地却是我们的退路。若是有一天我们生意失败,负债,我手里有地,有粮食。我就能靠土地收益,去做别的生意,我能东山再起。世家大族的生意本金也是靠土地收益层层剥削而来,这是基础,也是后路,所以,土地不能卖。”
凤妤忧患意识比较强,这三年着手买许多田地,山林都买了好几片,甚至开辟木头生意,她做生意并不挑,什么赚钱做什么。
秋香听得懵懵懂懂,她脑子笨,从小跟着凤妤,她觉得姑娘聪明至极,又心地善良,姑娘总不会害她,所以姑娘说什么,她做什么就行。
春露却比秋香聪慧许多,是凤妤培养的左右手,春露说,“这半月来除了林家会放田地,许多世家大族都不肯放田地,他们利用手中的特权,想方设法减免赋税,接下来一年有的闹腾。”
“旁人怎么做,我们不管,你让张大派人去和里正继续谈,态度也不必太强硬,先礼后兵。”凤妤声音冷淡。
“是!”
凤妤才是土地拥有者,她有话语权,佃农们无非是想要得到土地,或减少租金,总能商谈出对策来。
以岭庄的事闹了一日,凤妤只觉得疲乏,夜里睡得很沉。
她没想到,翌日就出事了。
张大来时,凤妤正在用早膳,胃口不佳,张大脸色慌乱,“姑娘,以岭庄两名老人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什么!”凤妤放下筷子,简单地漱了口,“出什么事?”
“这对老夫妻家有三子,已年近六十,随大儿子一起生活。两人腿脚都有些毛病。他有三个孙子,六名重孙。老人家平时也就在家带孩子,里正说他家儿媳妇嫌他们年迈,浪费口粮,总是指桑骂槐。去年还闹过三子轮流抚养的事,谁也不愿意接手,毕竟是家务事,旁人难断。去年到今年收成不好,两位老人日子更是窘迫,有一顿没一顿的。昨日里正挨家挨户说提高地租的事,邻居说他们家又爆发争吵,老人家觉得自己年迈,拖累儿子,一时想不开双双悬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