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一沉吟片刻轻声说,“主子说,若他身故,侯府不要深究此事,若他重伤,在他醒来前,不要轻举妄动。”
谢珣眼眶紧缩,二哥连遗言都交代好了吗?
谢璋轻声问,“他还交代什么?”
影卫摇头,不敢再说,主子留了一封信给大公子,是他的遗书。可如今主子伤了眼,一息尚存,影卫不敢自作主张。
“父亲,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您的底线,出了事再花言巧语来蒙骗您,您就这么……相信他吗?”谢珣一身反骨,哪怕谢璋示意他慎言,他也要质问。
“一二三和陈凛先出去!”谢璋淡淡说。
“是!”
几人依序出帐篷,仅剩镇北侯三父子,镇北侯看着盛怒难平的谢珣,心中阵痛,他的小儿子太像他年轻时。爱恨分明,非黑即白,他锋芒毕露,桀骜不驯,在京中就敢抢劫世家的粮仓。又一身傲骨,在御林苑敢和三皇子动手,不知结仇多少,哪有做臣下的模样。
君是君,臣是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并不在乎世人说镇北侯府拥兵自重,他知道自己一心守护燕阳百姓,从无私心,也教导谢璋忠君不二。他也不在乎建明帝忌惮侯府权倾朝野,他知道新政推行落实后,他会归还兵权,边境减兵,总有君臣和睦,摒弃前尘的一天。
只要他行得端,坐得正,侯府总能存续,他的子女总能平安度日。
君臣之道,非兵道。
若是行军打仗,你退一步,敌进一步,事关国土尊重,寸步不让。
君臣之道,并非如此,侯府已拥兵自重,建明帝的皇位都是侯府给的,他随时可以换一任皇帝,建明帝又岂能坐得稳。
镇北侯能懂建明帝的不安,忌惮,所以皇室步步试探,他步步退让,只想和谈结束,新政落实,皆大欢喜。
和谈惹出的祸端,有皇室的手笔,也有世家推波助澜,一步一步把侯府架在火上烤,今天是听风的眼睛。
明天是谁的命?
“你怎么认定是皇上所为?”镇北侯缓缓问,“证据呢?”
“一二三和陈凛所言,难道不是证据?”
谢璋轻声说,“知许,父亲若依你所言,让一二三和陈凛去指证锦衣卫,要皇上给一个交代,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父亲和皇室勉强维持的和平将不复存在,侯府和皇室的隔阂再无转圜余地,长姐在宫中会举步维艰。我们会把皇上彻底推向世家,新政再难实行,交还兵权,减兵将成奢望。北蛮和谈后,若再不交还兵权,不减兵,我们家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喊打,侯府所有人都将永无宁日。”
谢珣何尝不明白,直接去找建明帝对峙,无疑是把侯府拖到泥潭里,他的父亲如今步步退让,就是为了给子女们求得平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谢珣第一次如此痛恨这句话,若是君是明君也就罢了。如今卸磨杀驴,他们却要投鼠忌器,谢珣心中实在难平。
他第一次起了叛逆之心。
忠君,忠君……若君王无道,他也要忠心不二吗?
“守玉,知许,若父亲年轻二十岁,肯定领着武将在御前逼问,君臣闹得不可开交,大不了我们去宁州,终生守着宁州边境。可如今,燕阳和北蛮打了几十年,刚刚停战,桑南虎视眈眈。我们要休养生息,黎民苍生要一个繁华盛世。就拿十二州举例,已空三城,最繁华的城池,人口不足十年前一半,民生艰难,处处萧条。新政势在必行,百姓需要安定的生活。”镇北侯心如刀割,“我也想当一个随时能为儿子讨回公道的父亲。可我是三军主帅,几十年来在我的命令下死了太多人,他们是别人的儿子,丈夫和父亲。谁来替他们主持公道,父亲能做的只有给他们的后辈一个安稳的生活。我们侯府几代人,都是为了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而战,决不能因一己之私,引来内乱。”
谢珣的骨血仿佛被人狠狠抽离,又糅合,痛苦得紧闭双眼,他听懂了镇北侯的话,为了燕阳的稳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是他的命,儿子们的命!
第212章 联姻
新政推行后,交还兵权,边境减兵,皇权之下皆是蝼蚁,建明帝若秋后算账,那就真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那时候的燕阳,应该欣欣向荣,富足繁华。
侯府也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镇北侯拍着他的肩膀,“知许,目光放长远些,不要计较一府一院的得失,你们的将来是整个燕阳。”
“父亲是大英雄,心里装着天下。”谢珣一直活在父兄的庇护里,是羽翼未丰的雏鸟,“我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人。”
“放心吧,听风的伤不会白受。”镇北侯淡淡说,“你二哥何时吃过亏?”
镇北侯和谢璋压下此事,一二三和陈凛并未和建明帝,太子透露杀手是锦衣卫,只说林间杀手蒙面,身份未明,朝中大臣也仅是猜测世家派人杀谢珏,想要阻拦新政。
狩猎还剩一日落下帷幕,方楚宁和谢珏虽重伤,镇北侯,侯夫人,谢璋,谢珣都出席夜宴。凤姝,凤妤随凤长青,苏月娇出席夜宴。夜宴上气氛紧张,武将们同仇敌忾,都心疼谢珏的眼睛。这一场和谈,燕阳看似赢了,却谈得太憋屈。
谢璋,谢珏都被独孤靖刁难,九死一生,燕阳拿到想要的东西,却也付出惨痛的代价。谢珏伤了眼后,安远侯隐约感觉到镇北侯情绪不稳。只能劝他隐忍,独孤靖就是仗着桑南异动才敢肆无忌惮地刁难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