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山心底发笑。这个章月回,看着是个纨绔,笑脸相迎,酒色财气,会的却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
他如此的人精,怎么会不知道鹘沙和完颜骏各怀心思?偏偏把这两人叫到同一个席上,虚情假意地说着合作团结。
一顿酒吃下来,大家都被章月回牵着鼻子走了。
他谁的边都不站。饶你多少美酒下肚,也拉拢不到章月回的忠心。他不是任何人的堂下门客,而是归来堂的东家。
不管你是完颜骏还是鹘沙,有着滔天的权势或是压倒性的武力,在他这里都不管用。
他的野心绝不止做一个商人、赚一些富贵那么简单,他所图到底为何?
“那不知章老板这里,可有我三叔谢铸的情报?完颜将军可是为了船舶司焦头烂额着。”谢却山接着试探。
章月回笑道:“这很贵,不知却山公子愿不愿意花这钱了。”
“就怕花了冤枉钱。”
“明白,”章月回浑身松弛,“做生意嘛,靠的还得是信任。今日与却山公子投缘,不妨送你一个情报,交个朋友,往后您可得把大生意交给我。”
“哦?”谢却山放下酒杯,洗耳恭听。
“你家二姐甘棠夫人忽然回沥都府,却山公子不觉得蹊跷吗?”
“二姐回来奔丧,顺便在娘家过个年,有何蹊跷?”
“禹城月前城破,平南侯投降,他的妻子甘棠夫人却带着一支精锐禹城军夤夜出城……不过如今只有甘棠夫人入了沥都府,那支禹城军呢?”
谢却山有些心惊。
禹城被岐人占领,前线的情报自然都有传回来,却没提到甘棠夫人的只言片语。谢却山原本猜想,也许是二姐前脚离了城,正好躲过一劫。又或是平南侯保下妻小平安,将他们秘而不宣地送出了城,不敢叫岐人知道。
他派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而章月回就已经知道了。
此人,不可小觑。
“若是那支军队藏在沥都府附近,对我们日后的行事不利,”鹘沙皱眉,语气里露出几分狠绝,“你二姐……”
谢却山毫不客气地抬眼,眼中杀气毕露:“我还姓着谢呢。”
话说至此,这酒喝得也不再有滋味。哪怕完颜骏在场,谢却山也依然露出了几分脾气,起身告辞。
“这事,我自会摆平。别管得太宽,把手伸到我家的女眷头上。”
……
宴席不欢而散,雅阁中只剩杯盘狼藉。
章月回独自一人在席间,漫不经心地端起酒壶,一杯接一杯地喝。
有了几分醉意,和着丝竹声,他低低地唱:“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脸上惯常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窗户,寒风裹着雪粒扑面而来,又在温热的脸庞上融化。
寂寥的夜晚,天地间的痕迹转瞬就被吞没了。
他有点羡慕谢却山,连这个被世人唾弃的叛国臣子,都有他的家人。
而他呀,他什么都没有,只剩满纸算计。
他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女孩,被他弄丢的那个少女,如今在何方呢?
第47章 杀机现
夜已深,南衣从甘棠夫人住的三至院里出来,正好与回府的谢却山撞了个正着。
她只瞧了他一眼,立刻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行礼。
谢却山一眼就看出来,小丫头在生气。
定是气他放跑了乔因芝,都一天了不知道到在肚子里怎么骂他呢。
可是——衣服有什么错?她为什么不穿新衣服?
谢却山非常不解,难道她不喜欢新衣服?还是那衣服的款式不好看?绣娘分明说那颜色和缎料娘子们一定都喜欢。
在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上,他脑中已经闪过了千头万绪。这世上,还有他谢却山也品不出来的事情。
“公子,我先回院子了。”见他半天不说话,南衣也揣摩不出来他的心思,见势要溜。
“交给你一个任务。”他这才回神,肃然道。
“公子,我在帮甘棠夫人操办新春宴会,这些日子都特别忙。”
“明天二姐要带钦哥儿和阿芙去虎跪山祭拜大哥,你偷偷跟着他们,回来告诉我二姐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钦哥和阿芙是甘棠夫人的一儿一女,一个十二岁,一个才三岁。
南衣惊了惊,意识到谢却山在怀疑甘棠夫人,她可不想做他的帮凶,下意识拒绝:“我哪会跟踪人!公子也太瞧得起我了。”
“你就想象你要偷她的东西,但是一直没能得手,所以偷偷跟在她身后。”
“您不是不让我偷东西吗?”
“所以我让你想象。”
“可先前不是说,我只要盯着谢小六问出陵安王所在就好了吗?”南衣还在找理由推脱。
“你问出来了吗?”他反问。
南衣哑然,一时也没什么能推脱的说辞了,不答应也得答应。
谢却山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巧的袖箭,递给南衣。
“拿着防身。”
南衣好奇地看看手中的铁箭匣,还有点沉:“这怎么用?”
话音刚落,咻一声,一支暗箭就朝谢却山射去,还好谢却山反应快,立刻偏头躲过。
他的脸都黑了。
寂静了几秒,南衣丢下一句:“会了会了,不用教了,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