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之后,她盖好被子安然入梦。
第二日,按照习俗,新妇是要向着公婆敬茶的。
沈菱歌昨日忙碌婚事,手边还堆了许多瓷器行的事没处理,便交给余时安自行解决,随后自己去了铺子。
到了年根,许多达官贵人今年都想以青瓷为礼,因而订单已是满负荷。
而普通百姓家买不起青瓷,也愿认着沈家的名号,选择沈家瓷器。
谁知,沈仓宇竟也来到了这铺子,正与泺叔说些什么。
见沈菱歌到来,他又说道:“往年这时候我们都是会为老主顾准备一些新年礼物的,年初过年那会你父亲病重,这事便未顾及。今年,你有何打算?”
“菱歌也听闻过这样的传统,按着现在订单量来看,明年瓷窑还得扩充下规模,那更需要这些老主顾了。”沈菱歌将将入座,泺叔连忙奉茶。
之后便退到一边拿起笔纸,记下他二人的谈话。
“如此,老夫认为赠送青瓷未免太过贵重,选择一般上乘瓷器即可。”沈仓宇说着,轻叩着桌面。
“那便按大伯父所言。送京城一带的……”
“京城一带傲儿更为熟悉,那里的老板都较为刁钻。菱歌你才接手,怕是顾及不到。”沈仓宇赶忙接过话头。
“菱歌正有此意。”沈菱歌并不在乎他所说的这些,不过是送礼罢了,更何况上次白丛山一事,她暂且还不便前往京城。
见沈菱歌这般好说话,沈仓宇面色舒缓,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匆匆结束了对话。
而年前要将这些主顾都顾及到位,确实时间紧迫。
她按照主顾购买数量与潜力进行分类,排名高的几家多集中在京城及附近。而富云县周边的,趁着这次婚礼,沈菱歌已将礼品安排妥当。
既然大伯父让沈傲去那京城,她便到京城附近转转好了。
就这样,她第二日清晨便出发了。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就在她准备回去之时瓷器行传来消息:沈傲偶感风寒在半路又返回富云县。
无奈之下,沈菱歌只好硬着头皮,还是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这一日一早,天上又下起了雪粒子,好在还不算大。
到了京师中沈家的铺子查了一圈,接着才去了古玉斋。
她可没忘这京师铺子的收益还有她的五成呢。
马车停在古玉斋前,伙计前去通报后,便似迎奉上宾一样将她请了进去,引进了贵宾厢房。
古玉斋到底是京师最大的古玩铺子,珍品甚多,不过在沈菱歌眼中只注意到再铺子正中摆着的青瓷花瓶。
“沈老板请稍候,老板即刻过来。”伙计为沈菱歌斟满了茶水,笑容可掬地招呼道。
沈菱歌点点头。
她静候着,顺便算了下时间,今日返程,日夜兼程,还能赶上回去过年。
虽说自己也是穿书来的,那沈家原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日子久了,同时在其中投入了不少心血。
慢慢地,那就像是自己的家了一般。
“好的,户部那边老夫会安排的,大人放心。”厢房门外走廊上忽而传来一阵声音。
原本还在自己的思绪中,可是听见户部二字,赶忙凑了到了门口。
接着窗缝仅瞧见那人右脸上有一团黑痦子。
还未站定,厢房的门直接打开了,张老板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见沈菱歌站在门口,面色一紧,“沈老板在做什么?”
因这突然打开的门,沈菱歌随手捏住了手边的花瓶,一脸严肃地说:“张老板,不是我说,你堂堂古玉斋,怎么能放如此低廉的瓷器在厢房中呢?”
“哦?请沈老板品评,这可是老夫高价买回来的,说是出自前朝宫中。”张老板一脸谦恭,再不见那日在富云县时的不屑一顾。
这一言,让沈菱歌陷入沉思。
事实上,这件瓷器确实不错,但刚刚情况紧急,她随口一说,却没想张老板如此好学,躬身求问。
她虽是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只得波澜不惊,“是这样,这瓷器乍一看,确是好物,但您瞧。”
“瓶口的厚度不均匀,导致瓶口并非那般圆滑,应是拉胚师傅手艺有所欠缺。不过你要说这是前朝的工艺,那就可以理解了。”
说完,她的手从那瓷瓶上拿开,站直了身子。
听了她的话,张老板也伸手去摸了摸,好像确实如沈菱歌所说,更是钦佩之极,“沈老板不愧是沈老板,回头我就让伙计把这瓷器收起来。断不能让这样货色在这贵宾厢房中。”
“非也。”沈菱歌刚刚所说的,只要懂些烧瓷技艺的人,都能发觉,算不得什么高超的技能。但不能因为她一时自保而糟蹋了一件好物。
“其实菱歌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先前说那些实属不知此物乃是前朝御用之器。”她又细细道,“若是这样的瓷器是出自于现在,那必是下乘货色。但前朝时,拉胚、烧瓷技艺受到限制。能出这样的瓷瓶,已属精品。”
“就好比,我们如今制出青瓷,但不能说百年前,我先祖制出的陶器乃是下等货色。”沈菱歌这话确实出于真心。
从前她不明白一件文物究竟有何价值,直到她自己成为了一个手艺人。
她渐渐懂得了,每一件文物,都承载了那个年代技艺的发展进程、人文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