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戈宁没再提起不治眼睛的话,萧松烈稍稍松了口气,使了个眼色,云起云舒立即递上帕子。
戈宁捏着帕子紧咬嘴唇,心中迟疑一瞬便打定主意不肯再治眼睛。
接下来的参拜,一路沉默,连戈宁最爱的素斋都吃得没滋没味。
最后一座殿宇出来,今日礼佛才算完毕。
小沙弥要领他们往外山门走时,萧松烈抬手制止,领着戈宁走向另一条路。
弯弯绕绕许久,不像是要下山,戈宁正要问一句,他们停在了一处幽静偏殿附近,拾级而上,步入偏殿,戈宁手里就被塞了三支长香。
“这里供奉的哪位菩萨?我竟是从未来过。”
戈宁稀里糊涂的被带过来,稀里糊涂的接过香,盈盈妙目中满是茫然。
萧松烈微仰起头,目视前方。
“不是菩萨,是……”视线缓缓凝在长案中央的长生牌位上,话音出现片刻停顿:“……是我的袍泽弟兄。”
戈宁转瞬意会,应是夫君战死沙场的兄弟们,旋即端正姿态,神情严肃而悲悯。
等戈宁直起身,萧松烈招来云起云舒,声音淡淡:“先送夫人回去。”
戈宁想问什么,张了张唇又咽了回去,只嘱咐道:“早些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萧松烈轻轻颔首,嗯一声应下。
云起云舒一边扶着戈宁往回走,一边偷偷打量陌生的殿宇,临出门时,她们瞥见大将军双手负背,一步一步走向长案中央的长生牌。
定睛一瞧,那牌位上刻着鲜红的方大勇字样。
主仆三人走远,萧松烈撩起袍角坐在蒲团上,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最后化作了深深叹息。
天色昏暗,小沙弥第三次探头探脑,欲要催促他离去时,萧松烈起身燃了三支香插进香炉里。
见此情形,小沙弥静候在一旁,等萧松烈转身离开,吹熄蜡烛,合拢殿门。
回到溪流沿畔的小镇,弯月挂上了树梢,萧松烈隐隐瞧见前方小院上方袅袅升起的青烟,再近一些,灯火通明的小院尽数纳入眼帘。
不比别庄宽阔宁静,不及将军府精美秀丽,它简朴,粗糙,毫无美感,却能让他驻足欣赏。
萧松烈难得松弛下来,信步走回小院。
赵大娘在灶间来回踱步,急得一张老脸皱皱巴巴,无数次张望终于盼来大将军的身影时,赵大娘提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放下。
她暗道一句幸好幸好,捧着炖了一天的补汤,迈着小碎步上前拦住萧松烈,蹲身行礼:
“大将军留步,奴婢有要事禀报,事关方夫人。”
赵大娘高举托盘,让白瓷盅显露在萧松烈眼前。
萧松烈停下脚步,微微俯身,凝神细看一会,问:“这是何物?”
赵大娘鬼祟地瞅了瞅周遭,压低嗓音:“是夫人昨儿吩咐奴婢为大将军炖的补汤。”
萧松烈捏起白瓷汤匙搅了搅浓稠汤水:“有何不妥?”
“这不是普通补汤……”赵大娘的嗓音又低了几分,委婉暗示:“是专给男子准备的,滋补肾阴。”
赵大娘不敢看萧松烈是何表情,继续说道:“夫人还说,要赶在今晚晚膳前炖好。”
当啷一声,汤匙砸回汤盅,碰撞出清越脆响。
作者有话说:
赵大娘:保护我方大将军
第36章
◎“鸿门宴”◎
赵大娘卸下心里重担,一脸轻松的回到灶间忙活。
心情与脸色同样沉重的萧松烈成了在院中忐忑踱步的那个人。
萧松烈当真是后悔不迭,他就不该信了卫嘉言那通鬼话,颠颠的冒雨赶回来。
四月二十七日,着实有许多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屋里还有一场鸿门宴等着他去赴。
萧松烈攥着拳头在院中来回踱步,戈宁无聊的守在桌边等了又等。
快要过晚膳时辰,戈宁实在按捺不住,催着云起去寻人。
云起没办法,小跑到院中等着萧松烈拿主意。
萧松烈烦着呢,摆摆手:“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没瞧见,再等等。”
云起叹气,扭头跑进屋里睁眼说瞎话。
戈宁撅了撅嘴,只得继续等。
云舒凑过来挤挤眼:大将军做什么不进来?
云起哪知道缘由,耸耸肩摇头。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快要过去了,还没能瞧见丈夫身影,若是平时便罢了,偏她为今夜准备了良多。
戈宁气哼哼的说:“交待过他要早些回来,怎么还是拖到这么晚。”
云起也很为难,两边她都得帮着糊弄。
她望了望屋外,“老爷怕是绕错路了,奴婢去前头迎一迎罢。”
见戈宁等得不耐烦,云起寻了个由头出去给萧松烈传话。
“大将军,夫人正生气呢,又派奴婢出来寻您。”
萧松烈当然知道戈宁在生气,他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的瞟向亮堂堂的堂屋。
他看到戈宁捂着肚子强忍饥饿等他,看到戈宁气鼓鼓的摔了帕子,更看到她和云舒说了什么,神色愈发失落。
“夫人一直盼着今晚这顿饭呢,桌上好几道菜都是夫人亲自下厨的。”
云起想不通,一顿饭罢了,怎么大将军推三阻四,万般不情愿。她是亲眼见着戈宁早早回来躲进灶间和赵大娘一起忙前忙后的,期盼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