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丛的话和简短,几乎都在回应对面,姜清昼不自觉地偷听。
“中间有时间的。”于丛瞥了眼姜清昼绷着的下巴,“元旦结束就回去。”
“中旬还要去江苏一趟。”于丛很自然地说完,看见姜清昼蹙了下眉。
“知道,你早点睡吧,晚安。”于丛眼睛盯着姜清昼的侧脸,挂了电话。
车子停稳,正好在露天停车位的前方,制动效果极佳。
车里安静了一会,姜清昼语气还算自然:“你先进去,我停车。”
于丛没动,过了一会才说:“我妈。”
姜清昼生硬地回答:“哦。”
于丛感觉旁边人有点紧张的高压减轻了:“等你的展结束,我要回老家一趟。”
“好。”姜清昼立刻回答。
“中旬是帮我杜楠去江苏一趟。”于丛说得很详细,趴过去捏他的脸,“姜清昼,你什么表情?”
事实上姜清昼没什么表情:“我什么表情?”
“你不要这么紧张。”于丛语调放得比刚才还软,“很可怕。”
姜清昼顿了顿,好像想控制脸色,什么都没说。
“我爸的忌日,我要回去扫墓。”于丛说得还算轻松,“之前忘记跟你说了。”
姜清昼明显怔了下,眼神变得平静而深邃。
寂静无人的街上忽然拐进来一辆车,车灯把四下照得很清楚,于丛听见一声急促的鸣笛。
“我…跟你去,可以吗?”姜清昼纠结了几秒,没用陪这个字。
第95章 95
姜清昼停车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大概是被迎面那辆车催促的原因。
于丛坐得很低,好像全身没骨头似的。
他等着姜清昼熄火,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忽然说:“我爸是自杀死的。”
姜清昼转过身来,有点无措地握他的手,喉咙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于丛有点勉强地笑了下:“他是在坐牢的时候死的。”
姜清昼滞了几秒,皱起眉脸色变得很冷峻,把于丛的手捏得有点疼,没开口。
“你要是想去。”于丛说得很低落,“我可以带你去转转。”
姜清昼有点艰涩地说:“好。”
“后面的事了。”于丛轻声说,“我说了啊。”
“你说。”姜清昼觉得脑子暂时地空白了,想不清楚应该先问原因,还是先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你说有事要给跟你说。”于丛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我说了。”
姜清昼无措地沉默几秒,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语气发沉:“嗯。”
于丛没得到什么反馈,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说:“你都不问其他的。”
父亲这个名词对于他来说有点陌生,姜清昼想了一会,问他:“为什么?”
于丛没管为什么问的是哪个,自顾自地说起来:“他当时还在银行工作,借了一笔不该借出去的钱。”
姜清昼立刻明白过来。
“那个人也骗了他,最后给了他一百万,作为感谢,可能也有抱歉的意思。”于丛想到什么,“他可能知道这个钱不能拿,中间用各种方式转给了我和我妈。”
姜清昼停了会,开口:“他有点笨。”
“我妈都是骂他蠢。”于丛忍不住笑了,“他脾气很好,以前我妈嫌弃他没出息,这事之后她一直很后悔,觉得是她说得太多了,我爸才鬼迷心窍的。”
姜清昼不说话,伸手碰他的手背。
“虽然他做错了很多事。”于丛吸了吸鼻子,“但其实我没怪他,我知道他可能找不到别的方式对我们好。”
姜清昼看了他一会,喉咙里发出个嗯。
“其实我不太想你去。”于丛直直看他,忽然说:“我们家在那臭名昭著了。”
“是么?”
于丛点点头:“你没去过,可能不清楚,我们那儿很小,就,互相都认识,我回家抬不起头的。”
语气轻巧,甚至让姜清昼都觉得有些迷惑,不过他还是从这其中察觉出了一点不好形容的难受。
他松开摁在于丛头上的手:“已经过去了。”
于丛平复了一会:“之前我不太愿意回去,这两年好了。”
“嗯,为什么?”
姜清昼解了安全带,探身过去,把于丛身侧的锁扣摁开。
“我知道他这么做是错的。”于丛很难看地笑了,脸色隐在暗处,“但是理解这种错误,原谅他需要一段时间。”
姜清昼伸手把他胸前的安全带理好,仿佛想了想:“其实我去过那,挺小的。”
于丛有点迷惑地望向他。
“很小的城市。”姜清昼不太在意地笑了,“确实很小。”
临近跨年,守真美术馆灯火通明。
室内前两年翻新过,中央空调日夜不休地运转着,于丛在闷闷的轰响里说得口干舌燥。
搭建的团队跟他认识了两年多,观察许久,忽然问:“于丛,你是不是焦虑啊?”
“啊?”
领头的人拧了瓶矿泉水,好奇地看他:“怎么,是准备转型啊你们,搞这么文艺?”
于丛垂着头核对清单,没说话。
“啊?是不是啊?”对方放下矿泉水,“你把我都搞紧张了,以后活都这样吗?”
“哪样啊?”于丛抬头问。
“就是搞得…很严肃。”他朝墙上比划,“连墙都刷了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