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昼低声问:“嗯?”
“没什么。”于丛最后说,好像哼出了一个调子,“原来大家都不一样。”
姜清昼乐了:“是啊。”
“那你睡吧。”于丛忽然压低了声音,“我要去搬东西了!”
姜清昼想不出来他能搬什么:“小心一点。”
于丛朝着远处应了一句什么,又跟他说话:“你记得看视频!”
姜清昼嗯了声,没挂电话。
于丛也没挂,等了有半分钟,突然又开口:“我真的挂啦,你今天要开心一点。”
四下是黑的,卧室在昏暗里显得很空旷,厚重的窗帘有三层,严严实实地遮住凌晨的光。
姜清昼还躺着,手机屏幕莹莹亮着,是室内唯一的光源,通话挂断,他触摸到了存在于作品中的万籁俱静,也感觉到了某种生动的、鲜活的雀跃。
于丛被拉着和两个抱过他的阿姨合照,笑得有点勉强,干巴巴地比着剪刀手。
他妈盯着手机屏幕,指挥道:“你靠过来一点,开心点。”
于丛只好咧着嘴,童曼照完相,压着声音问他:“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的?”
于丛看向她,脸色有点惊讶。
“哎呀。”童曼摸摸他的脑袋,小声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啊?”
“就同学……”于丛心脏猛跳。
童曼脸上还有笑,有点嗔怪的意思:“当然知道是同学,什么同学啊?”
于丛眼睛都没眨,说:“就是…同学。”
童曼笑得更开了:“好,不说就不说了。”
于丛表情还有点呆,看着她招呼别的客人去了,许久才从紧绷中协力。
他听见胸腔里的轰鸣声,远远地看见他妈在跟他爸说话,说了几句就朝他这看一眼。
于丛的紧张持续到了下午,他爸也找了上来。
“你妈说你谈恋爱了。”他爸说话单刀直入。
于丛大脑是真的空白了,没说出话来。
“哦,还没成是吧。”他爸一脸了然,“男孩子,要主动一点。”
于丛有点无奈,半天才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爸打量他一会,带着点鼓励的意思:“你这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快和你妈结婚了。”
于丛又含糊地应他,点着头。
“这么长寒假,不去找人家玩?”他爸明显比他妈难对付,“是哪儿人啊?有照片吗?我看看。”
“哎呀,没有。”于丛傻了半天,挤出一句话来。
他爸看上去完全不信,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
于丛才注意到他穿得很正式,还打了个有点浮夸的领带。
“爸你干嘛?”于丛看了眼,发现他打开了电子银行的软件。
他爸笑呵呵地说:“那不是得给你加点油吗?给你再加一点压岁钱,跟小姑娘出去玩的时候大方一点,听见没?”
于丛还没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他爸转了一大笔钱过来。
“……爸。”于丛被数额吓了跳,“你上次转过了!”
他爸阔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大了,长大了。”
于丛过了半分钟才收到短信提醒,不安多过于心虚,看着短信里的五万块,总觉得心惶惶的,好像踩在了不怎么结实的楼梯上。
姜郁善出国前又拉着姜清昼去了趟老宅,提前约了姐姐一大家人吃饭。
他这次倒没什么排斥,毕竟这算是自由前的信号。
那个表面听话实际上根本听不到别人说话的表弟没出现,一顿饭吃得匆匆忙忙。
快结束的时候,有人敲了餐厅的门框,看上去有点局促。
姜清昼认出来这是在国内跟着他妈的秘书,手里的东西递到一半,有点尴尬地摸了下口袋:“姜总,您稍等,我去车里拿支笔。”
“去书房拿一支吧。”坐在正中的外公开口。
这秘书似乎跟谁都不那么熟,噤了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动。
姜郁善没说话,表情沉下去。
奇怪的、压抑的气氛蔓延开,姜清昼对这种场合太过熟悉,但始终没能适应。
“我有。”姜清昼忽然说,从风衣的侧袋里取出一支笔。
姜郁善明显愣了下,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她在诡异的安静里刷刷签了名,把笔还给姜清昼,随口说:“这笔挺沉的。”
姜清昼没说话,自然地把钢笔放回口袋。
桌上只剩下外公在吃东西,木筷被放回筷枕上,他缓缓开口:“这笔我也有一支。”
口气颇为赞赏,姜清昼余光看见他妈脸色好了不少,甚至有点高兴。
他难受着、紧绷了整个新春的背最后放松下来,姜郁善手上的事应该很多,到登机前都没再多说什么,好像已经放弃说服姜清昼,不再逼迫他在假期到寰宇实习。
姜清昼在家捣鼓完寒假的大作业,开始收拾东西。
正好是中午,稀薄的阳光穿透类似霾的大雾,空气里有一层淡淡的光芒。
他有点强迫症地把一包纂刻工具并排好,把线卷得十分平整,然后接到了于丛的电话。
于丛听起来很高兴,像他放假之后每天那么开心,说:“你猜我在哪里?”
姜清昼听到了机场播报的动静,模模糊糊的,听不清具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