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闻言,没有说话,但却收回了目光。侍卫见状,急忙退了出去,寻了掌罚的人,自去领罚了。
  “啧,你这孩子,你说你大哥这样,你也这样,都让为娘不省心。”其实金云斐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曲笙和他故去的大哥一样,从不会让金云斐操心。
  金云斐说这话,明显是在说,兄妹俩有什么事都不与她说,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担惊受怕。
  “孩儿无事,母亲莫要担忧。”曲笙开了口,稚嫩的声音字字有力。
  侯府大娘子金云斐闻言叹了口气,想到后日便要带着曲笙上京,心里又担忧起来,道:“后日我们便要去京城了,你父亲还未见过你……”金云斐垂下了有些忧愁的眸子,小声的自言自语起来,“你大哥要是在就好了。”
  曲笙的大哥,早在几年前奉皇命,随正毅侯出征时战死了。
  曲笙看着自己的母亲担忧的模样,想到母亲前日里与她说,当今陛下在三年前来的时候,曾说要将还在娘胎里的她,指给太子一事。
  虽只是言语承诺,但天子金口玉言,她们又怎敢违背。只是这宫门入得容易,出来可不容易。若她大哥未死,那就是公主下嫁了。
  如今正毅侯三年前被召进京城,许了文职,已经三年未有回到属地了。
  三年间,曲家大小一一被召到京城,许了职位,唯留下一个瘸了腿的二叔曲继闲来主事。下面亦又来了不少京城的官员,封地已然不再是曲侯府一家说了算了。
  若非三年前,老侯爷过世,怕是连二叔曲继闲和曲笙母子二人也要召到京城。如今丧期已满,陛下下诏,让曲继闲带着金云斐和曲笙进京领取封赏。
  封赏是假,想要她们进京才是真。曲继闲虽腿脚不利索,但曲家人声势还在,若他态度强硬,那些京城来的官员,还是要吃他脸色的。
  也正因为曲家的声势,天子不得不想法子将他们召到京城,瓦解正毅侯府的对属地的掌控,用以以后接手这里。
  只是曲家可以让京城的人插足财政,寻些由头调到京城,却不让插手军队事宜。
  曲家军队所需的钱粮,是与财政收入完全分开的,所以至今天子都还在忌惮曲家。
  曲笙看着自己的母亲,兀自伤神,抬起细嫩的小手,擦去了母亲眼角的泪水。
  一个月后,京城曲侯府。
  曲笙被自己的护卫抱下马车,回身去看自己的母亲,丫鬟将其搀扶了下来。
  曲笙转身时,府门处立了几个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
  曲笙打量了几眼,却没有认出哪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小小的人儿,身板挺直,站在那里似在等着母亲来告诉她。
  “大嫂。”
  “大嫂,这一路来可还平顺?”说话的两人称金云斐为大嫂,自然就是曲笙的叔父了。
  曲侯一辈的兄弟四人,老二曲继闲在属地有事耽搁,晚些再来,那么就只有老三和老四了。
  金云斐下了马车,没有看到自己的丈夫曲侯爷,闻声点了点头,眉眼间含着笑意,回道:“平顺。”金云斐顿了一瞬,转头看向一旁女儿,伸手招呼道:“笙儿,快来见过你三叔父、四叔父。”
  曲笙闻言,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金云斐,又看向两位叔父,行了礼道:“笙儿拜见三叔父、四叔父。”
  “好好,这是笙儿,几年未见长大了。”说话的是曲家三叔曲继钦。
  一众人在门外寒暄了几句,进了府门,曲家三叔便对金云斐道:“大哥今日被留在了朝堂上,估计得晌午才能出宫了。”
  曲笙落后行走,将三叔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白净的小脸上有着不似她这个年纪的深沉。
  晌午时分,正毅侯曲继年回来了。
  曲笙听到下人来报,从坐位上站了起了,翘望着外面。曲侯爷进了堂厅,入眼的先是自己的夫人。
  金云斐看着自己的夫君,三年未见,一见到便忍不住流出了泪水。曲侯爷见状,话都没说,忙抬手将自己的夫人揽进了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好好的哭一哭,解一解这几年的分离之苦。
  曲笙望着父亲母亲相拥在一起,立在一旁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未出声打扰。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画像上的样子,还是曲继年年轻时候的模样。现下苍老了不少,乌发上也掺染了不少的银丝。
  算来年岁,曲继年已近不惑之年,若是曲笙的大哥还在,这会早就娶妻生子了。
  曲笙也算是晚来子。
  曲继年轻拍着自己的夫人之时,余光瞥见了立在一旁耀眼的小人儿。曲笙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却让人一眼便注意到了。
  曲继年侧目,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心中惊讶的同时,又满是愧疚。曲笙还未出生他便离开了封地,都已经三岁多了,他才见她第一面。
  曲笙见自己的父亲望向她,红润的小嘴唇一张一翕,似在练习着唤父亲二字,可从出生便未唤过的字,又怎么会轻易的便唤出口。
  “笙儿,是笙儿吗?”曲继年先出了声。
  金云斐闻声,从自家夫君怀中出来,掩去自己眼角处的泪水,忙看向曲笙道:“笙儿,快过来见过父亲。”
  曲笙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望向自己的父亲,薄薄的小唇瓣微动,却怎么也唤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