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得那么高,却蜷缩在她店里空隙狭窄的座椅间,像只没人要的大狗。
大狗站起身。
钱留在桌上,撇下一句,知道了,走了。
临别前,看裴芸一眼。
大概不是嘉平人,带着点水乡气质,身躯娇小到竟全然被她影子笼罩,样貌温婉,话语却不留情面,直来直往。
一周了,都还没走出来么?
就这么短暂垂头一瞥,沈琼手臂被拉住,成沓现金被重新塞进外套口袋。
失恋是挺苦的。裴芸摸到结实的肌肉,若无其事松开,怕晚上沿江多出一位失踪人口,要不你留下?
小雁捧着碗豆花过来,犹犹豫豫放到她们面前的桌上。
免费的。裴芸玩味笑笑,说出那晚一样的话。
沈琼面色不虞,我有钱。
知道你有,只是想请你而已。裴芸愈发觉得这人有意思,一撩就着。
顺带附赠长辈的情感经验,听不听?
沈琼瞥她,眼神淡淡,又扫一眼她身后的小女孩,提不起兴致。
你结过婚,那些经验和我不匹配。
还自居什么长辈,瞧不出比她大多少。
裴芸先是微怔,旋即轻笑出声,摸摸小雁细软发丝。
原来如此。
是结过。她嗓音柔软微沙。
不过,老公前几个月刚死,跟你处境差不多。这次可以好好坐下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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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周三,生活又回归一潭死水般平静。
结束说漫长也不算漫长的病假,游纾俞照例上班。
到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几个老师围上来慰问她,给她塞水果,问她近况。
她不习惯被人群簇拥,更不愿将私事公之于众,招人担忧,于是只往轻描淡写上说。
开会结束返回途中,收到陆璇的消息,说游盈最近病情有些加重,手术日期又要推延。
但末尾不是预料中的叫她探望,只是叫她别担心。
前几年游盈还有心力时,操纵算得心应手,但现在只有陆璇这个传话筒,信息传递就宽松许多。
陆璇知道她们之间的事,而且知道得清楚,并不会勉强游纾俞。
游纾俞却没能狠下心。
回复:手术日前一天会去探望的。
下班后,没有晚课安排,依旧去那间琴行小坐。
这个时间点,琴行的培训课程还没结束,内部的钢琴教室里偶尔会传出悠扬动听的旋律,伴随童音。
游纾俞坐在惯常的位置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不经意视线掠过窗外,人流如织,却忽然没了办公的心思。
她只是在想,冉寻那天会给她送药,肯定是来过琴行,并且被琴行老板拜托过的。
所以这几日她几乎每天都来琴行,偶尔早些,偶尔下了晚课才来。
却从未有一次与冉寻碰面。
内心失落而不安。或许,冉寻是在躲她。
排斥偶遇,避而不见,连巧合都不肯给。
林姣走上来给游纾俞端咖啡,这似乎成了她们之间约定俗成的默契。
无意窥了一眼女人的电脑屏幕,连着耳机,在听歌。
德彪西的《月光》,但标注了场次和弹奏者。
竟是三年前柏林,冉寻与皇家爱乐乐团合奏的那一场。
您喜欢冉寻吗?林姣礼貌问,最近刚回国的那一位女钢琴家。
话出口,她隐约看见游纾俞握持不稳,端着的咖啡杯里荡出一丝涟漪。
但很快消散,像是错觉。
嗯,喜欢。女人声音清冷,没什么端倪。
林姣心道可惜。
早知道的话,让冉寻送药的时候,给这位美人金主一个福利多好。
不过冉寻离开时戴着口罩,想必敲门时也没摘下,就这么错过了。
但她不打算遮掩,礼貌补充:冉寻从前在本行练过琴呢。她当时在学校抢不到教室,没办法,有时会来这里教小朋友,换练琴位。
指一指附近不远处的某架钢琴,就是那边。
以为游纾俞会讶然,可意外之外,并没有。
女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长睫浮动,素来疏离的脸上冰消雪融,唇角挽起一抹极浅淡弧度。
轻答:原来如此。
所以,您不仅是本行的金主。林姣见她心情尚佳,话中打趣,如果冉寻在的话,或许还算是她的金主呢。
金主。
游纾俞很少听到自己被这么称呼。
还与冉寻联系在一起。
心尖涌起隐秘无言的情绪,微痒微酥。
在琴行坐了一阵,咖啡喝尽,游纾俞留下比从前更多的餐费,独自一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