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抬眸偷偷看了一眼赢城,没有再说下去。
  赢城仍旧是沉着脸色,盯着脚下的一丛花草出神。
  无忧的话再明显不过,精湛的医术,又有这等暗器傍身,毫无疑问的,羡临渊便是鬼医谷谷主的儿子。
  羡临渊年纪轻轻,便有一身令见惯世面的老大夫都望而却步的医术,如若真是鬼医谷谷主的儿子,倒也说得清了。
  只是.....
  赢城蹙了蹙眉,倘若羡临渊真是鬼医谷的少谷主,五年前怎么会如此自降身份无名无分地跟了自己五年?
  看刚刚几人对羡临渊的态度,他倒是用不着在意羡临渊的安全了。
  比起羡临渊的人身安全,他更在意羡临渊为何要接近自己。
  赢城单手撑着下巴,双眸也不知看向何处,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将无忧唤过来。
  无忧得了命令即刻便离开队伍,孤身一人消失在道路深处。
  赢城看了看远处,咬了咬牙,竟然当着他的面将人劫走,他才不管什么鬼医谷活人谷的,劫了他的人,他定要人付出代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还知晓你有个爹
  “你还知晓你有个爹?”纪斯明斜靠在正堂的锦榻上,懒懒的半抬了眸子,看了羡临渊一眼。
  羡临渊愣了一下,他以为纪斯明会歇斯底里训斥他一顿,亦或者像儿时犯了错罚他跪在谷底一夜。
  “不敢忘。”羡临渊压低了声音,朝锦榻上偏了偏头。
  “哟,还有你不敢的。”纪斯明仿佛听见了多大的笑话,猛地坐直了身体,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盯着羡临渊。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五年前,羡临渊成宿的不睡觉,暗地里帮他清理鬼医谷那些想要夺权的叛贼的时候,鬼知道他有多心疼自己这个捡来的儿子。
  所以当羡临渊提出要和洛青云一同出谷的时候,他再是不舍得也点头同意了。
  可他没想到,羡临渊到了江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去做了赢城的男宠。
  自己耗尽毕生所学救回来的又倾其所有养育的儿子,不为他分忧解难就算了,竟然做了低贱的男宠!
  这换谁,谁能接受!
  那时候,他真的快要气疯了,恨不能与羡临渊断绝父子关系。
  可这关系愣是没断成,要问原因,是因为羡临渊压根不给他见面的机会。
  羡临渊那是一如既往的懂事,知道给自己脸上抹了黑,五年都没回鬼医谷看他一眼。
  他肺都要气炸了!
  可是,父子哪有隔夜仇。
  这几年,他见惯了人走茶凉,便愈发想念羡临渊。
  对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的愤怒慢慢被年岁消磨成了思念。
  当他从米淮口中断断续续了解了羡临渊的生活时。
  那老父亲心中压抑的最后一点愤慨,最终也泯灭在了对儿子的打报不公中。
  五年,他恨不能将赢城咬碎了喂狗,吞下去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五脏六腑。
  羡临渊“恩”了一声,眸光不经意的扫过纪斯明。
  僵持了许久,纪斯明绷着的脸终于还是败了下来,挺着脖颈走到羡临渊面前,自身后抽出来一根藤条。
  “跪下。”纪斯明道。
  羡临渊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终究是将话抿在了肚子中,认命地跪在地上,微垂下头。
  羡临渊人虽然瘦弱,但跪着的时候,身姿依旧挺拔,能让颇为讲究坐像的夫子都赞赏不止。
  “打吧。”羡临渊单手解开衣襟前的盘扣,褪去外衣,挺直了脊背。
  以往,谷中的人犯了错,纪斯明也是这么惩罚他们的。
  “你....你...你这个臭小子,别以为我真不舍得打你!”纪斯明伸着手点着羡临渊的额头,瞪圆了眼。
  从小到大,纪斯明从来不舍得打羡临渊一下。
  唯有一次,他与洛青云瞒着他偷偷跑谷底落了毒株阵里,中了毒,险些丢了性命。
  也唯有那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罚他在谷底跪了一天一夜。
  羡临渊一夜未睡,他又何尝敢闭上双眸,夜里子时终是没忍住,偷偷起了身,在羡临渊看不到的地方,陪他在谷底熬了一宿。
  这一次,他是既心疼又生气。
  他纪斯明的儿子,赢城凭什么这么糟蹋!
  纪斯明抿了抿唇,挥起手,一鞭下去,雪白的里衣上霎时晕出来一道血痕。
  鬼医谷的藤条,与寻常百姓家吓唬顽劣孩童的不同。
  这藤条往往是寻了藤蔓最贴近根部的粗壮藤条,经过阴干保留其韧性,再浸泡在由几种毒株混合制成的毒液里,再送去阴干。
  如此往复。
  直至这藤条,触及皮肤,皮开肉绽,蚀骨的阴毒也便顺着伤口钻进肌肤中。
  先是疼痒难耐,一夜过后,伤痕化脓生蛆,不消二日,便能耗尽人的精气神,若不能及时涂抹解药,便会被这剥皮剔骨之痛,活活折磨死。
  “错了没!”纪斯明扬起一鞭,怒斥一声。
  羡临渊紧闭着双唇,闷哼一声,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滑落。
  “你气消了没?”
  纪斯明被羡临渊这一句反问,憋红了脸,甩手扔下手中的藤条,看着羡临渊瘦削的肩背,只感受到了揪心的疼。
  他这么小心翼翼将养着的儿子,竟是被折损成这般,他恨不能将赢城五马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