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本才带了三本,车轱辘轮完第二遍,苏阳口干舌燥,把书丢给余渊,“该你了。”自己戴上耳机退到一边躲清静。
  手指挑开侧窗一点缝隙,夜幕中繁星点点,月光萤萤,安静得有种全世界只剩他们三人的错觉。指尖一松,视线转回帐内,耳边恰好换上一首轻柔音乐,看着眼前满室温馨,他的心里更加柔软几分。
  歌听到一半,一只耳机被人取下塞回手中,若有似无的触碰自后颈轻轻扫过。继而磁性低醇嗓音抵在耳侧,“终于睡着了,要不要把儿子挪过来点。”
  属于余渊的吐息扑打在苏阳耳廓上,像过了电,细密的刺麻蔓延直达心尖,饶着他的心,又痒又难耐。
  他以为自己的惊慌失措被昏暗灯光藏得很好,肆无忌惮地看余渊,过了好久才说:“好。”
  余渊保持坐姿,把小白连人带睡袋抱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上,低沉着问:“在听什么歌?”
  苏阳鬼使神差取下蓝牙耳机,双臂越过儿子伸过来,分别塞进余渊左右耳朵里。
  悠扬曲调中,余渊听到温柔男中音正唱到高潮部分:
  【像盆栽需要阳光灰雁需要风浪
  像鲸鱼需要海洋
  像今晚需要月亮
  想感谢所有的属于这一刻
  把我们的心链接在一起的此刻。】*
  晦暗光线足够余渊看清,不到一米距离外的苏阳隔空对他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他用口型说:‘我喜欢你’。
  第47章
  苏阳睡到夜里被风声吵醒, 侧窗没有固定,这会儿随着疾风猎猎作响。
  他从羽绒睡袋里伸出手,扯紧绑带。在防潮垫上摸索了半天,找到手机点亮屏幕, 看时间才12点多。就着屏幕的一点亮光, 帐篷里只有睡得横在中间的小白, 余渊那侧睡袋平整完好,人却不知去向。
  披上羽绒外套,苏阳拉开门帘拉链,顶着风钻出帐篷。
  降温了,比傍晚时明显冷很多。
  连着帐篷的天幕下, 余渊背身坐在野餐椅上,旁边碳炉正煮着一壶茶,碳火在夜幕中燃出红色光团,地上人影随火苗不停跳动。
  苏阳拎着点亮的露营灯,在并排空位坐下, “是不是太挤了睡不着?”
  余渊枕着双臂仰望星空,“不是。”
  苏阳跟着仰起脸, 夜深了, 星星被浓密云层遮挡掉大部分, 并没什么好看的景致。
  “那我说梦话吵着你了?”他知道自己睡觉很安静, 几乎不怎么动, 更别说梦话了。
  “也没有。”
  “早知道趁机说了。”
  夜里风大,苏阳的话被风吹得有些飘,他的心也跟着飘。
  余渊保持着仰望的姿势没有动, “说什么?”
  “说……”苏阳一颗心疯狂鼓噪着,话到嘴边滚了又滚, 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你为什么不懂?”
  余渊嗓音发紧,低沉着回:“我也不是什么都懂的。”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
  苏阳垂眸看到地上影子,悄悄移动露营灯方向,一点点让自己的影子跟余渊的靠近。
  他不断调整光源角度,终于成功让两个影子叠在一起,像是倚靠着相拥着。
  苏阳用余光偷瞟了一眼身侧的人,屏息从口袋拿出手机,对着黑影解锁屏幕。
  按下快门的一瞬,余渊慌乱地起身,“风大,进去睡吧。”
  镜头虚了,一张失焦的成片,没有倚靠没有相拥,身影在夜色中拉出凌乱光弧,是他走开的背影。
  苏阳垂下手,张了张嘴,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先睡,我想再坐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炉灭了,茶凉了,露营灯也没电了。悸动的心渐渐回归平静,平静中夹杂着失望遗憾,和一脚踏空的坠落感。
  原来竟只是自己会错了意,在自作多情吗?
  第二天回程路上,两人都格外沉默,只有完全没有眼力见的小白,仍旧沉浸在露营的兴奋余温中,不停说东说西。
  苏阳吹了大半夜的冷风,这会儿又被车内暖气一蒸,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十分敷衍地应付儿子。
  连前排余渊都感受到他的力不从心,帮忙分散儿子的注意力,“数数车窗外的路牌,数到100给你买一个玩具。”
  恐怕来回两趟都没有一百个路牌吧,但小白对此并无概念,这招对他十分奏效,期待地盯着窗外。
  如果是之前,苏阳一定会加入话题,但现在他内心毫无涟漪,脸转向另一侧对着车窗外,拿出蓝牙耳机戴上,虽然没有开音乐,至少是个谢绝交流沟通的姿态。
  回到公寓临近晚饭点,苏阳没胃口吃,草草帮小白洗了澡交接给余渊,就自顾自回了卧室。
  一口气睡到闹铃响,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得疼,整个人头重脚轻晕乎乎,按停闹铃,浑浑噩噩继续睡去。
  再醒来时,是被电话吵醒的,来电提醒显示耿乐。
  苏阳划开屏幕接听,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一说话连自己都吓一跳,声音破碎沙哑地不像话。
  “生病啦?你现在在公寓吗?吃过药了没?”
  别说药,回来到现在水都没有喝一口,苏阳挣扎着坐起身,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这周的工作任务,两个小单子进入施工阶段,不用他跟,博物馆还没动工,倒没什么急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