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选择只是无可奈何。
44.
狭小,昏暗的空间。
充斥着浓厚血腥味的储物柜令人作呕,久置油漆的发霉味混着尸体腐烂的气息直冲鼻腔。两个少年就这么蜷缩在这一狭小的空间中,想在身侧找个着力点,却不想碰到了一颗滚动的头颅。
小的孩子想喊叫,被他哥哥捂住了嘴巴。
恐惧感在这里肆意蔓延,野蛮生长。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惨叫声伴着枪械开火的声响共同回荡在这里,几秒之后,就只剩下了空弹壳在地上滚动的动静。
新鲜血液的气味不同于恶臭的污血,多了几分令人牙酸的窒息。大的孩子紧紧地抱着被吓呆的弟弟,往角落里缩了缩。
角落这侧的柜门被上了锁,夫人将他俩塞进满是油漆桶的柜子后,转头去找先生了。
四下开始闷了,但没有人敢动。柜门上破了一个小洞,大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顺着洞口向外看。奈何破口太小,外面的景象像是被故意模糊了,瞧不太真切。
一片朦胧中,他好像看见了先生的机甲——那个每次将他们护在身后,他甚至有些忘记正脸的机甲,也像以往一样,在他们身处危险时丝毫没有负伤退役多年后的生疏,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
怀里的小孩在发抖,他蜷缩成一团,小声地呜咽着。
“哥。”这是他回到原生家庭后第一个说出口的词,“我怕。”
大的孩子抬手按住他的后脑,收回了目光,故作镇定地道:“没事,没事,先生会保护我们的。”
45.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
大的孩子透过小孔看去,待他分辨出外面的情况,他的呼吸猛地一顿。
那个伟岸的身影此刻已倒在了地上,在对面的敌人自微微欠身的收尾姿势直起身,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而后,那个印着敌方标识的机甲抬起一只机械臂,将前端的火力集中对准了地上的人——
一片刺眼的量子所产生的亮光中,他的眼睛湿润了。
忽然,敌人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了这边。
他缩了回去,有些惊魂未定地喘了两口气。他咬了咬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四下一片死寂,于是机甲踏着废墟而来的声响便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心脏已经快到近乎要跳出来了,他只得紧紧地将那个孩子护住,心里已经设想了数种结果。
大不了就死了。他想。
但到在此之前,他要保证这个孩子是安全的。
46.
敌人在开柜门。
他和道柜子都是或多或少了锁的,有的只有一边可以打开,但仍是难掩内心的恐惧。
似是危险气息蔓延,以至于连小孩也觉察到了危险氛围。手上动作收紧了些,小孩死死抱住了他哥,像离群的幼崽在面对枪口时近乎徒劳的依偎求暖。
大的孩子像被抱得有些疼了,但也只是皱了下眉,随即抬手在他后背轻轻地安抚着。
不怕,他在黑暗中无声地道。他不清楚对方能否知晓,或许他更多是说给自己听。
脚步声愈发逼近。他克制着,避免自己颤抖得太过明显。
47.
外面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压抑许久的肺得到了缓和,但他们谁也高兴不起来。有一点微弱的亮光透了进来,在两人脚旁淡淡晕染开来。
柜门开了。
值得庆幸的是,柜子较深。小孩子将头埋在他哥颈侧,任由他哥将他完全护住。
敌人的机甲手臂伸了进来,他们甚至能在复杂的气味中辨别出浓烈的机油味近在咫尺。
在长时间因恐惧而屏息敛声间,油漆桶打翻的动静异常清晰,里面的人感到世界都在震动。这种情况约莫持续了几秒,或是几十秒——具体并不清楚,那是一种度秒如年的煎熬,两个孩子从未如此感同身受过这个词的含义。
直到敌人收回手,一无所获地离去。
大的孩子松了口气,手上松了松,让小孩小声地喘了几口气。外面的空气更为浑浊,除了刚开始,他也没感到缓和多少,甚至因为过于闷热,有些呼吸困难。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声枪鸣,他愣了一下,刚放松下来的身体骤然紧绷。
他再一次透过小洞看去,冷不丁地对上了不远处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动静在此刻已无所谓了。耳膜被起伏的惨声刺穿,他感到身边的柜门被子弹穿透时发出死亡的哀鸣,紧接着,一枚子弹擦着护着对方后脑的手背呼啸而过,射入了一旁的一个油漆桶中上。
油漆桶炸了开来,难闻且室息的黏稠的液体溅了他们满身。可还没来得及恶心,忽然一股热浪包裹了他们
对方打算放火烧了这里。
48.
兰栉睁开了眼睛。
心脏依旧狂跳不止,甚至那种黏稠的触感在重复数次后也显得异常真实。
身上难受得厉害,四处的灯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一时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直到一声“阿兰”将他拖回了现实。
耳旁嗡嗡作响,身上没什么知觉,他只下意识地抱住了身边的人,以一种寻求安全感的姿态。
对方抬手,轻柔地顺着他的后背安抚着。知觉渐渐回笼,他觉察到自己在微微发抖,头痛欲裂,他有些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