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倾吐了口气,偏头枕进顾念因的怀里。
这夜太安静,将人心里想法清晰真实的呈现开来。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林惜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林得缘有报应,甚至因此选择替天行道。
而如今他的报应来了,被车撞死在路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顾念因。”林惜脑袋乱哄哄的,喊了顾念因一声,“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不爽吗?”
“可能是吧。”顾念因淡声。
她最近都在监视顾念麟,知道这人现在自己还一笔烂账,无暇抽身,林得缘那边鞭长莫及。
这人今天的死真的是一场意外。
更准确来说,按照林得缘这样的状态,死是早晚的事情。
没有让他拉上林惜,连死都不放过她,是万幸中的万幸。
顾念因不是一个喜欢往回看,作无效设想的人。
可这样的后知后觉,却让她背后沁出一片冷汗,失而复得是好,可她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都过去了。”顾念因紧紧的搂住林惜,跟林惜讲,也是说给自己。
而尽管林惜明白顾念因说给自己的这句话,心上却莫名贴这一层淡淡的疼痛。
她还是会觉得难过,好像是她的大脑在为她失去了“父亲”这一角色而哭泣。
从今天开始,她在这个世界上的血脉亲缘就只有她自己了。
她是海上孤独的一个矛,任凭海水冲刷,锈蚀着她的身体……
忽而,林惜于轻吐喘息中嗅到了小苍兰的味道。
轻薄的衣料抵在她的侧脸,那被人用温热的肌肤氤氲出的香气停靠在她的鼻尖,徘徊温柔。
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顾念因。
她是她的妻子。
她有她的家。
林得缘的诅咒才不会是达摩克斯之剑,更永远都落不到她的头顶。
这夜的天色太暗,也看不出有没有落泪的痕迹,反正心上只疼了短短一趟,很快也就过去了。
林惜并不着急给林得缘收尸,顾念因任何时候都远排在这个人前面。
等顾念因在渚城的事情都办完了,她才在她的陪同下姗姗回到南城。
事故起因是因为林得缘违规横穿马路,肇事司机也很冤。
林惜在派出所的调解室坐下,也没有起诉肇事司机,更没有要他赔偿,甚至还主动提出会给他一笔钱,要他换辆车。
肇事司机的妻子听着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又是跟林惜道歉,又是给她道谢。
调解室里的场面一点悲伤也不得见,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不过半小时,这场“人命官司”就调解完了。
从派出所出来,林惜如释重负。
她低垂着眉眼,对顾念因称不上笑的笑了一下:“结束了。”
顾念因则伸过手臂,揉了揉她的肩膀:“下一站去哪?”
“殡仪馆那边已经在给他火化了,接下来就去他租的房子。”林惜看了眼备忘录,“得给人家房东腾出房子来。”
林惜对林得缘的良心全都是捎带着的。
要不是不想牵扯到无辜的人,她不会来派出所,也不会去林得缘租的房子退租。她会像处理林得缘尸体一样,选择了停放着林得缘尸体的那家殡仪馆提供的套餐服务,火化入土一条龙。
他当年抛弃她们母女俩抛弃的决绝狠厉,害的她妈妈主动选择放弃治疗,甚至还来威胁自己,不给他钱就毁了顾念因……她现在能给他在死后还有个地方埋着就仁至义尽了。
车子行驶在大街上,周围景色忽闪掠过窗外。
林惜偏头瞧着,眼神不断变化,沉郁又扬起,高亢又骤然落下。
时代在不断的发展,此消彼长是不变的自然规律。
她过去住过的城中村成了新的cbd,于是就又出现了新的没落的地方。
而林得缘现在租住的房子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年久失修的电梯透着破烂,林惜带着顾念因站进去,莫名觉得顾念因跟自己来这里有些委屈:“要不,你去车里等我吧。”
“已经到了。”顾念因却不然,微微昂了下头示意林惜到楼层了。
林惜垂眼看了顾念因一眼,无声的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在说谢谢,又像是她对她依赖。
这房子是某一时间段很时兴的建筑模式,封着的连廊黑压压的,像是看不见来路。
林惜寻着门牌号到了林得缘租的房子,还没开门,对门就好像因为听到了动静,打开了门:“喂!”
那是个矮小却精壮的妇人,看着穿着光鲜亮丽的林惜跟顾念因,掐腰就道:“林得缘这个孙子自己不敢回来了,派你来是不是!”
“你是谁?”面对对面人的不客气,林惜敌意也竖了起来。
“我是他房东!”妇人声音高亢,“他还欠我三个月的房租呢!你跟我给他带句话!他要再不回来,老娘马上就让人给他卷铺盖滚蛋!”
林惜闻言,眼里的敌意少了几分,接着便冷声表示:“这话我带不了。”
“为什么!”房东不满。
林惜:“他死了,现在应该刚火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