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在月初之前签了生前预嘱,她希望在她生命危急之时,不要对她进行抢救,她不想身上插着管子,没有尊严的死去。”
在林得缘将“四期”说出口后,刑秀就已经自知时日无多。
父母爱其子则为其计之深远,她想尽可能的给林惜留下钱,她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越多的钱就越能支撑她走过越多坎坷。
所以林得缘走后,刑秀就跟陶医生商量了生前预嘱的事情。
“怎么可能!”林惜听到这话,情绪终于激动起来。
她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拒绝接受她的妈妈即将眼睁睁离开她的事实。
“小惜,你不要这样……”
而在这时,刑秀羸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她轻轻却是吃力的抬起手来,看向紧攥着那份文件的林惜。
林惜赶忙走上前去,主动握住了刑秀的手:“妈,为什么啊……”
“人都是要死的。”刑秀道。
她看着面前她已经成人的孩子,罕见的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小惜,开刀真的太疼了,妈妈不想了。”
就算她这个母亲私自一回吧。
这半年,大大小小的手术刑秀上了无数次。
如果是一次比一次好转,她也是愿意忍受这种痛苦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
手术之后是无望,看似平稳下来的情况很快就又迎来急转直下。
化疗的副作用折磨的她身心俱疲,流水的钱花出去,不见效果,受累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林惜看着刑秀,过去还合身的病号服现在已经撑不起她的身体。
而在这空荡的衣料下,是几次动刀,到现在还没有养好的伤口。
她的妈妈实在是经历太多折磨了。
而她现在不愿意放弃的,只是不想要自己失去她。
可她不能因为这个样子,就自私的留住她。
就这样让她躺在这个地方,忍受无穷无尽的没有希望的痛苦。
这跟林得缘为了一己私欲抛妻弃女的行为有什么不同。
那个男人永远都是一面镜子。
林惜憎恶自己每一次的恶劣,憎恶自己从他身上继承来的卑鄙,于是拼了命的想要剜掉。
心口在疼,疼的人快要呼吸不过来。
可林惜还是选择了尊重刑秀的想法,看向陶医生,声音艰难的缓慢:“我们,还有多久时间。”
“阿姨现在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些,乐观来说能撑得过今晚。”陶医生道。
也就是说。
明天。
林惜脑袋又是嗡的一声。
不知道是缺血引发的心口的疼痛,还是心口的疼痛让血液失控的四窜倒逆,她手指都是凉的。
“小惜。”刑秀没什么力气了,搭在林惜手上的手指拨了拨她的虎口。
林惜立刻看过去,就看到刑秀对她道:“我想回家……”
“我想再看看……我们小惜生活的地方。”
这是刑秀最后的心愿。
她想这样回去林惜没有时间收拾,能直观的看到这孩子平时是怎样生活的,无论好坏,她也都能安心了。
“好。”林惜点头。
她强忍着眼底想要涌上来的酸涩感,又紧握了握刑秀的手。
明明她才是刑秀现在的支撑,可她却像是在跟跟刑秀借一点勇气,来让她有力量支撑她说出这句话:“我们……回家了。”
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跟林惜很熟练,很快就联系好了救护车。
林惜带刑秀回家,汪婷秀作为林惜的班主任主动留在医院给她办理剩下的手续。
系统正走着程序,汪婷秀勉强从刚才看到的画面概括了些许情况,接着对护士小姐问道:“麻烦问一下,林惜妈妈的病有多久了。”
护士小姐略想了想:“得一年多了吧。”
“一年多了。”一旁的同事也附和,表情惋惜又生气,“七月之前都挺好,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心态平稳是没问题的。可偏偏小惜妈妈遇人不淑,那人渣为了跟她离婚,当时闹得很不好。你说就是表现的不在意,心里的打击肯定难免。”
“是啊,十几年的夫妻了,以前还那样的好,真是看不出来,前不久还——”护士小姐愤愤不平着,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忙刹车,叹了一声,“可怜我们小惜,真是歹命。”
汪婷秀听着,低垂着眼睛长叹了口气。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林惜所害怕的请家长跟其他学生根本不一样。
她这样的倔强骄傲。
是完全不允许别人看到这些,向她投去怜悯的目光的。
她早该察觉到的,运动会的时候就应该留意的,怎么就被冠军成绩冲昏了头呢。
她这个班主任当得真是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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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挂在天边,也还不是下班放学的时间。
老小区里零星走着几个正要去接孩子放学的老人,救护车驶入小区门口,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