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半的时候,他面色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倒回去听了一遍,章兴平的的确确说了那四个字。
“一个野种。”
哪有男人会说自己的孩子野种,除非孩子不是他的。
沈治同脸色凝重,声音也低沉,“师母没有对不起你,她选择嫁给章兴平,是因为你父亲来找过她,恰巧那天,我也在。”
徐咏华喜欢画画,便在外面的培训机构做兼职,叫的第一个学生就是沈治同。那天薛老爷子找来时,徐咏华正给沈治同上课。
徐咏华便让沈治同去了隔壁的教室。
那个时候的是沈治同十岁不到,正是好奇的年龄,躲在门口偷听。
“薛老爷子软硬兼施,以你的前途和徐家人作要挟,逼的师母不得不从。”
徐家虽不是豪门,但也算殷实,可这在薛老爷子眼里地位属实低了,配不上儿子薛佑霖。
薛佑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一门心思想要跟徐咏华在一起,可年长几岁的徐咏华比他更认清现实。生在薛家那样的家庭,婚姻不是他们两人可以做主的。
她可以不管不顾地跟薛佑霖在一起,那之后呢,薛老爷子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我就说……她怎么就嫁人了……”为了防止他跟徐咏华见面,老爷子将他软禁在仓库里,断水断电,他为了跑出来,摔断了腿。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等出来时听到了她结婚的消息,他才知道她背叛了他。
他没去闹,也没去质问,恨她也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出来,更恨老爷子,一气之下,他出国离开了晋城。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怎么那么快就嫁人了。”沈治同现在想想,估计那个时候,徐咏华知道自己怀孕了。
一来是断了薛佑霖的念想,二来是时间拖不起。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薛佑霖胸口起伏,陈年往事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她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只怕到时候连这个孩子都保不住。”
以薛老爷子的性子,肯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都说往事不堪回首,追忆起来满目疮痍,处处都是遗憾。
“这么说,章绪宁是我的女儿?!”薛佑霖震惊地看向沈治同,心里明明有了答案,还是想听他再确认一遍。
“是,”沈治同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提醒你不要动章绪宁的原因。”
薛佑霖饶是再镇定的一个人,也慌了神,又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不对,老爷子给过我一份鉴定报告,说章绪宁是章兴平的女儿。”
准备出国的时候,他是有些犹豫的,到底放不下,后来邢家敏告诉她说徐咏华有了身孕,他觉得一切都没了可能,毫无留恋地出了国。
这一待就是五年,期间老爷子几番要他回来,说不能一辈子待在国外,国内已经为他铺好了路,可他始终不愿意回来,老爷子说破了嘴,他也不为所动。
他想忘记她,忘记国内的一切。
直到后来听到徐咏华疯了的消息,他待不住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思念随着时间在积累,五年了他始终放不下,对她一直都念念不忘,于是开始计划回国,就在这个时候老爷子拿了一份鉴定报告给他,说是章兴平带着章绪宁去的,报告确认是父女关系,徐咏华早就背叛了他。
原本回国的打算就此取消,再后来听到徐咏华去世的消息,他匆匆回国,见了她最后一面。
沈治同道,“那份鉴定报告,估计是被你父亲动了手脚。”
第263章 263
章绪宁出生的时候,章兴平是有过怀疑的。章母对章兴平说,新婚夫妇去做亲子鉴定,若是被人知道,章家的颜面要丢光了;又加上章绪宁早产,时间倒也对不上,章兴平最终打消了念头。
后来徐咏华出事,铺天盖地的议论声,大都是嘲讽徐咏华不守妇道的,自然就有人跟风说章绪宁跟章兴平不像。
旧事重提,章兴平上了心,便带着章绪宁去做了亲子鉴定。
薛佑霖目光深沉,眼底是汹涌的恨意,“晋城能做鉴定的也就那么几家,偏偏都跟邢家有关。”
邢家能这么做,自然是薛老爷子的授意。
之前一直催着他回国,他真要回国了,又给了他那份鉴定报告,之后再也没提回国的事。他当时觉得疑惑,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薛佑霖苦笑着,喉咙发涩,“老爷子对我恩情不浅呐!”
一步错,步步错,他差点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害死!
薛佑霖波涛汹涌的恨意找不到发泄口,抬手挥掉桌面的茶具,滚烫的茶水溅满了手背,他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人过半百,又是身处高位,大风大浪的场面都见过,进退维谷,劫后逢生他都经历过,却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让他有灭世的心里。
二十年前,他没见到她最后一面,这是他的恨;二十年后,他见到的也已经是一具没了气息的躯体,这更是他的恨。
所以他想方设法要除掉章兴平,除掉章绪宁,最后除掉章家的一切。
他亲手将章绪宁推到了陆重海的车轮前,又亲手将章绪宁送到了付利的炸药口。
差一点,真的是差一点!
他愤怒,后怕,却也庆幸!
庆幸徐咏华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庆幸这个女儿逢凶化吉。
“薛家人,好的很!”
老爷子去世后,与邢家的这层关系自然交到了薛志满的手里,所以薛志满才能将章兴平耍的团团转。
也把他耍的团团转。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薛佑霖问。
薛老爷子对鉴定报告动手脚的事,只有薛老爷子自己和邢鹏知道。这件事如此隐秘,以至于他都被骗了二十七年,沈治同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治同想了想道,“大概是章绪宁上高中的时候,我发现她胳膊上有伤,在我追问之下,她说章兴平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对她动辄打骂。”
余双梅进门后,章绪宁的日子不好过,但章家这样的人家,再难过也算过得去,至少章兴平没有虐待过她。
可后来态度莫名其妙的就变了,打骂是家常便饭。
好在没多久章绪宁上了大学,平时不回家,也少挨不少打。
“后来,章兴平逼着章绪宁跟程竞舟分手,以至于……”沈治同看了他一眼,“明知道陆东廷有余颖的情况下,一次次逼着章绪宁嫁给陆东廷,我当时就在想,章兴平作为父亲,竟完全不顾章绪宁的幸福和死活,除了想攀附陆家的原因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章绪宁不是他的女儿,他会毫不在意地把她当做一枚棋子,物尽其用,废了就弃。
“所以,我让秘书去查了师母怀孕时的建档。我发现,师母产检和生产不是同一家医院。两份资料对比,可以看出,章绪宁是早产,但早产的月份对不上。”
按照产检的资料,章绪宁的出生其实谈不上早产,但是生产医院的比例显示未到三十三周,确实是早产儿。
“这么看来,是老爷子在病例上动了手脚。”薛佑霖想不到这晋城,谁还能有这个本事。
“这件事,我猜是师母先去找的老爷子。”
薛佑霖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徐咏华怀孕产检,从未让章兴平陪同过,章兴平也不愿意陪。月份到快生了,怕被章兴平发现,找上了薛老爷子。
为了薛佑霖的前途,薛老爷子爽快同意。
“发现疑点后,我就怀疑章绪宁是你的孩子,可我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去弄这个证据,直到这次,我让人查了章绪宁和章兴平的血样。”
说到这里,沈治同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叠的四四方方的递到薛佑霖的面前。
接过纸的时候,薛佑霖手就开始抖了,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结论上显示章兴平与章绪宁没有生物学上父女关系时,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沈治同的目的达到后,便准备离开。
“治同,你帮我一个忙,我想做个鉴定。”
薛佑霖不是怀疑自己与章绪宁的关系,他需要这份鉴定做不时之需。
他也想过回晋城做,但是晋城的风险太大。如今章绪宁就躺在医院里,只要有沈治同的帮忙,取血样也方便。
为此,薛佑霖在惠城逗留了几天。
几天后,薛佑霖看着报告后,在酒店的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觉得一切不太真实。
“彭宽,这是真的,章绪宁是我的女儿!”
想到之前的做的那些事,彭宽汗颜,又激动不已的眼眶湿润,“咱们,咱们得好好补偿小姐。”
薛佑霖想了想,“是该好好补偿。”
也该好好计划一番,“派人盯紧薛志满和薛迎岚。”
他顿了顿道,“另外,你去安排一下,我要见见程竞舟。”
程竞舟得知薛佑霖要见他,是有些意外的,但也没有多问,他也想见见薛佑霖,便跟着彭宽来到了酒店。
套房的客厅里,薛佑霖正在沏茶,见他过来,对着对面的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
程竞舟拉开椅子坐下来。
薛佑霖将沏好的茶倒了一杯放到他的面前,“尝尝我的手艺。”
程竞舟看了一眼茶,没动,“薛总,我对茶没什么研究,就不尝了,免得糟蹋了您的心意。”
说是不糟蹋,其实就是明摆着的糟蹋了。
站在沙发旁边的彭宽挑眉看向薛佑霖,暗暗为程竞舟捏把汗,这小子狂妄的很,拒绝的不留半点情面。
薛佑霖笑了笑,对程竞舟的言词无半点不悦,“年轻人张狂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做人要留点底线,以后也好有回旋的余地。”
程竞舟讥笑道,“老年人把事情都做绝了,年轻人再留余地不是找死吗!”
第264章 264
薛佑霖依旧面带微笑,“看来程总对我意见很大。”
程竞舟盯着他足足半分钟之后,目光随意地落向别处。
他对薛佑霖的意见何其之大。
他跟沈治同说关键人证在薛家人的手里,当时的推测的就是薛佑霖,薛志满或许能找到关胜祖,但关不住也留不住关胜祖!
“是为了章绪宁?”薛佑霖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提到章绪宁,程竞舟沉不住气了,“薛总,章绪宁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整死她?!”
“你想要对付章兴平,想要吞了兴华,想怎么着都行,但是你为什么对付章绪宁。都说祸不及子女,你跟章兴平就算有天大的仇恨,可章绪宁是无辜的,你这么做,对得起徐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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