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记者将摄像大炮对准了他,试图窥探到这位出道即巅峰,又在巅峰期隐退的作者内心想法。
他过劳的眼袋被真实记录着,能够看出严重透支身体的痕迹。
“请问您为什么放弃重启登极这本书,这算是圈钱过后的蓄意烂尾吗?”
“并没有。”那位作者言之凿凿:“登极所有盈利都将以公益形式捐出,请大家继续跟进后续发展。”
他长长喘了口气,实时跟进的电视机前,无数书迷痛骂作者。
他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摄像镜头:“这本书并不属于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那、这本书是抄袭作品吗?”一个脸嫩嫩的小记者怯生生开口。
她刚刚开口,便有其他记者推了推她的胳膊,叫她闭嘴。
有些话能说,但有些话,却是割了舌头都不能开口的。
登极这本书的成就早已超出了让子弹飞的地步,书粉们接受不了这本书被扣上任何帽子。
哪怕他是真的,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绝不是--!”
他摇着头,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
“在登极开始连载之前,这本书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梦里是薄奚辉煌而又孤独的一生。”
他张了张嘴,在即将脱口而出时忽然痛苦地垂下了头。
他哑声嘶吼着,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根根分明,却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摄住了他的脖子,叫他将话烂在肚子里,无奈只能凄厉的拍着桌子惨叫。
不少人被这一幕已经吓坏了。
场务和经纪人还没赶到,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小说作者无故发疯,实在是太突然了。
资方礼貌询问是否需要休息,得到否定答复,便又退下去了。
现场乱作一团,作者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实时转播的摄像镜头。
同一时间,渐眠刚刚在结束饭局之后回家。
他并未注意到命运给予的必然联系,打开电视机的时候,这位名声大噪的年轻画家已然被酒精麻痹神经。
“但是现在,我无法再给这场美梦续上结尾。”
那位作者长长叹了口气,却并未注意到口鼻不断涌出的点点红斑,那是燃烧生命的透支痕迹。
“他说,蛛网已经织好了。”
伴随着那位作者殒命在中心台上造成的慌乱,同一时间,湘江市一处私密住宅发生火灾。
这里住着一位骄矜貌美的世界瑰宝,起因是电视机无端爆炸。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已近鱼肚白。
渐眠一时有些恍惚,
他好像是做了一场沉睡不醒的梦,分明如此刻骨铭心,醒来却忘记了全部记忆。
印象最深刻的,是渐眠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炸出朵朵血花,最后在弥天大火中被燃烧殆尽。
残骸不剩。
“醒了?”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傅疏。
渐眠眼眶中倒影出傅疏如今的样子:眼眶通红,双唇泛白。
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充分休息。
“两天一夜。”傅疏给他解答:“再不醒我就该考虑从宗室子里为圣人再过继个儿子了。”
他扯了扯唇角,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心里的重石却一下落下。
他松了口气。
话虽这样说,但傅疏从他昏迷到现在,一刻都未曾合过眼。
傅这件事绝对和在荆山寺遇到的那个白胡子老汉脱不了关系,傅疏派人去寻,得到的结果却令人胆战心惊。
傅疏知道在此时此刻不该和渐眠再说更多其他的,但这件事,傅疏实在放心不下。
“你身边的那个小子。”
他语调沉缓:“换了吧。”
渐眠一瞬有些懵。
傅疏再提:“薄奚。”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时的情景,渐眠昏迷之后,京郊所有能带过来的大夫都无一例外在安置营侯命。
所有人在问诊过后都一脸无奈地出了营帐。
话是这样说:小郎君并无外伤,五脏六腑也不曾出现问题,只是昏迷不醒,实在是怪。
傅疏连大夫最后的话都没有说完,便循着薄奚和老汉离开的轨迹疯狂搜查。
傅疏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眼珠黑沉的年轻人单手扣在对方的头盖骨上,面色平静地爆发出骇人巨力,徒手捏碎了老汉的脑袋。
“人呢?”渐眠淡声问。
傅疏绝不允许这种不稳定的危险人物继续留在渐眠身边。
水牢。
傅疏本想陪着渐眠进去,只是刚出营帐便被枢日焦急叫走。
他并不担心薄奚还有能够挣脱束缚的力气。
玄铁链从膝骨往下延伸到四肢,锁链钥匙只在傅疏手里,莫说是一个空有蛮力的男人,就算是火烧锤炼,都未必能够松动分毫。
渐眠几乎已经认不出薄奚的样子了。
他半身掩在肮脏冰水里,裸露的上半身被斑斑血迹覆盖。
渐眠知道,那不是他的血。
渐眠没有开口,但窸窣走动声仍旧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殿下可还安好?”他轻声开口,依旧温和腼腆。
“薄奚。”
渐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哪怕薄奚表现的如此人畜无害,但渐眠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