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常理说,渐眠在朝堂上当众拎刀斩了司天监的脑袋,那几个老家伙不要他半条命就算对独苗苗的客气。
“殿下、”枢日略顿两秒,嘴角抽了抽:“殿下晕倒在朝堂上了。”
傅疏含笑,眉眼疲倦都少了几分:“他倒是聪明。”
聪不聪明还是后话,在渐眠提刀斩断司天监脑袋的一刹,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喉咙的痛楚叫他难以支撑身体。还真不是弄虚作假。
那窒息感实在太过熟悉,熟悉的叫渐眠有些心惊。
如果说不能杀死薄奚是因为他是构建整个书中世界的关键纽点,那么借此就可以推断出,渐眠的行为,或多或少影响了剧情的发展。
他窝在榻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忽然生出弥天无力来。
背面上用浅金绣线勾勒的芙蓉花开的这样好,渐眠用指尖轻轻描摹,很冷静地思考这到底是不可抗力因素的警告,亦或是,痛下杀手。
这种被剧情裹挟着往前跑的失措感实在让人不爽,渐眠叹了口气,刚爬起来,心脏传来的疼痛叫他一下往前跌去。
砰--
意料之中的痛楚没有传来,渐眠闭的紧的眼睛陡然睁开,对上一双含笑的眸。
是薄奚。
他身形矫健挺括,是一个非常称职的人肉垫子。
自己擦没擦伤犹未可知,还要紧张兮兮地先问渐眠,“殿下摔伤了么?”
渐眠面无表情的从他身上爬起来,掠过他身上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有些嫌恶的抽抽鼻子。
“角楼的恭桶这么好刷么?”
薄奚不语。
反倒是在殿外偷听的小福子猫着腰闯了进来:“殿下,哎呦我的主子,可算醒了。”
渐眠挑眉,眼神在薄奚和小福子身上来回扫视。
后者心虚不已,打着哈哈笑笑:“老奴拦不住,是薄奚听闻殿下突然晕厥,这才,慌不择已……”
他含糊带过自己希望薄奚借机复宠的心思,眼睛不住的往薄奚身上斜。
薄奚自然上道,干脆应下:“是奴痴心愚妄。”
他面色平静,眼神却毫不掩饰地将渐眠从头扫量到脚,最后落在被束的紧紧的腰上。
如有实质。
“呵,”渐眠突然就笑了起来,眉眼昳丽,色若春花。
他缓缓俯下身,尾音拉长,“痴心愚妄。”
落在薄奚颈上的手指冰凉,犹如毒舌绕颈,仔细打量着该从何处下口。
在这一瞬,渐眠有过很多疯狂的想法。
却在手指倏然收紧时被一声轻笑打断:“是奴才来的不巧了。”
渐眠顿了两秒,松开手,看向鹤柳风身后数十太监。
“鹤公公好大威风。”
小福子背他回来时,说过这位鼎鼎有名的鹤公公许多旧事。
是如何从掖庭差点被打死,又是如何成为皇上身边最受宠信的大太监,说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惊险万分。
渐眠十分肯定,哪怕鹤柳风只是作者一笔带过的边缘人物,自己也不可能没有丁点儿印象。
更何况--
渐眠收回视线,又作一副懒样子,尾音模糊,吊儿郎当:“怎的我这长秋殿,无需通禀就能硬闯么?”
鹤柳风唇角一勾:“殿下犯下弥天错事,奴才也只不过是--依、法、行、事。”
似是早已看出他的难缠,不待人先开口,刷啦一下展开明黄绸纸。
渐眠的屁股沾在塌上,纹丝不动。
鹤柳风抬眸,嗤的一声:“殿下要抗旨不尊么?”
渐眠从榻上起身,双腿却站的很直。
鹤柳风身后的太监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若是渐眠不乖乖跪旨,就要身体力行地替他将膝盖弯曲。
这些人仗着背后的靠山,根本不将这位未来储君放在眼里。
他迟迟开口,一出声就是问罪。
“鹤公公,你好大的胆子。”
渐眠踢了踢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薄奚,使唤起人来理直气壮:“鹤公公伪造圣旨,还不快将人给孤拿下!”
伪造圣旨?这怕不是天大的笑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太子撒泼耍赖,小福子将头低进胸膛里,往侧一扫,薄奚竟然真的听话站起来了。
那架势……
小福子不敢说,但是怎么觉得,殿下才更像是欺负人的那个呢。
“太子殿下,我奉圣人之名。”鹤柳风拱了拱手,他微眯起的眼中有不耐和藏的很深的尖锐。
渐眠一眼就看出,那是不易察觉的--敌意。
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鹤公公了?
渐眠懒得想,神色恹恹,转身就往榻上走。
主角攻有大开的金手指光环,若真那么容易被弄死,渐眠嘲弄一笑,也省的他动手。
鹤柳风身段极佳,太监服穿身上依旧风姿不减,他莞尔一笑:“我记得你。”
薄奚规矩行礼,唤了声鹤公公。
鹤柳风步步紧逼,脸上依旧是那副假人一样的完美表情:“你今日让开,我保你不受牵连。”
薄奚微微颔首,行云流水的动作叫人看不真切,再注目时已持刃立于榻前:“薄奚只听主令。”
他说,公公见谅。
鹤柳风盯着他,看了许久,眼中的深意叫人猜不透彻。
小太监们动不得渐眠,替公公教训一个小奴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但鹤柳风拦臂一挡,摇了摇头:“你们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