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
江仵作点头:“下官不敢胡吣。方才用银针试了死者的鼻喉、手足、腹腔,皆有毒物浸染。”
“娄简你怎么看?”
“江先生说的没错,因毒而死可用银针检验四肢脏腑,而死后灌毒,毒药流不到五脏六腑,银针便验不出。”娄简带上白尉,搓捻了一些慧光绍口鼻上干竭的汤汁,又微微抬起死者的头颅,将手深入死者喉中。
江仵作与夏惊秋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
“但气道闭实。喉底还有汤药,鼻下药汤残迹四溢,也可以说明他是死后被灌药的。”
“若是灌药,怎么会周围一点痕迹都没有。”江仵作指着地面,“你瞧,地面干净整洁,未有被水泡过的痕迹啊。还有,腹腔和四肢也验出了毒,这如何解释?”
“可是,他的衣裳也不见了,许是汤药洒在了衣服上?”夏惊秋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人闯进他屋子,给他灌了药,离开之前将衣服带走,地面也清理干净了。”他回头望向地上的盒子,思索了片刻,“若是劫匪干的未免也太多此一举了吧。抢了东西,他该抓紧逃命才是。”
“若是劫匪杀人,有三点说不通。第一,屋中被破坏的这么厉害,动静一定很大,惠府不过二进院子。昨日夜里至今日天未亮之前,上上下下竟无一人察觉?第二,我若是劫匪,直接取来重物将其砸死就好,为何要灌药?第三,劫匪是怎么知道药里有毒的?”
“昨晚最后一个见到慧光绍的是谁?”夏惊秋讯问一旁的衙役。
“是惠夫人。”
“传惠夫人过来问话。”
大抵半炷香的功夫,惠夫人被一名年轻女子搀扶而来。二人身着孝衣,惠夫人哭得快要昏死过去,只能虚虚地倚靠在年轻女子身上,那女子眼眸微肿,似是哭得有些脱力,腿脚发软,勉强才能站住。
惠夫人真如传言中所说,姿色绝佳,即便是岁月在身上留下了痕迹,也要比寻常妇人精致不少。
“惠夫人,本官有几件事想要请教。”
惠夫人微微抬起哭红的眼眸,声音沙哑:“长史大人请讲。”
“慧光绍是今日天未亮时断的气,你们为何手脚如此麻利,竟将丧庭、棺木都准备好了?”
惠夫人眼角噙着泪,道:“我家阿郎的身体一直不好,特别是这两三年,随便感个风邪便要烧上好几日,有一次,差点没了。大夫说,这是积劳成疾,治不好的,让我们替他准备棺木寿衣冲喜,也不知是不是冲喜起了用处,阿郎的身子倒是好了一段时日。昨日,还去了云良阁的赏花会。没成想回来就……”惠夫人捂着脸,抽泣起来。
“这补药,是他日日要喝的?”夏惊秋端来半碗汤药问。
“嗯。”惠夫人点点头,“大夫开的补药,每日三碗水煎成一碗。睡前饮用。”
“这药,一般谁负责煎制?”
“阿郎的贴身仆婢月儿,哦,就是今日早上发现阿郎身故的的婢子。”惠夫人看向屋外伸头张望的婢子,招手道,“月儿,你来。”
月儿双肩微紧,低着头上前,拱手作揖:“见过夏长史,诸位官差大人。”月儿的声音很是动听,像山间鸣鸟。
“这药,除了你还有谁人经手?”娄简问。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月儿脸色苍白,蹙着眉,向后退了几步。
“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身旁衙役呵斥。
“别凶她,她今早刚被吓得不轻,怕是刚醒没多久,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娄简扬起笑容道。
月儿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她赶忙附和:“的确,婢子刚醒,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听说你是送早膳来的时候,被当场吓晕的?”夏惊秋立刻接过话茬。
“是。”
“那小娘子手脚还真是勤快,一炷香的功夫,便将自己又梳妆好了?身上的衫裙可真是一尘不染。”夏惊秋逐字逐句道。
“我……”月儿语塞,急得面红耳赤。
“本官再问你一次,这药,都有何人经手。”
月儿不经过吓,攥着手指,急切说道:“府上很多人都会经手的!采买的春儿,后厨周婶,咱们府不大,谁都能碰着阿郎的药,不只是我啊。”
娄简与夏惊秋二人盯着月儿的眼睛,久久不语。
月儿提裙跪在地上:“婢子真的没有说谎,主家阿郎与夫人并无苛待于我,婢子真的做不出给阿郎下毒的事啊。”她哭得楚楚可怜。
“两位,月儿十岁就来惠府当差了。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呀。”惠夫人帮忙解释。
“惠夫人,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娄简上前,“敢问惠夫人,昨日夜里至天亮之前,可有听到惠光绍屋中有响动?”
“这个,肯定是不曾的。”惠夫人身旁的女子道,“阿娘睡得不香,日日睡前要服安神汤药,这药喝了非得到第二日才能醒。”
“你是?”夏惊秋问。
“民女惠姗,阿耶和阿娘的女儿。”惠姗看着地上的尸首,颔首道。
女儿?瞧她的面容,娄简心中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那你呢?昨夜可有听到动静?”
“民妇女儿惠珊平日里经营着一家笔墨铺子,忙起来的时候都是住在铺子里的,昨日正巧也在铺子里忙活,直到今日上午传了她阿耶的死讯,才回来的。这一点,铺子里的伙计和府中仆婢都可以作证。”惠夫人用帕子抹去了眼角的泪珠。